第80章 (第1/8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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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細蕊在汽車裏拼了老命的啃那兩隻手指甲,啃完了呸呸地往外吐唾沫。程鳳台怕弄髒了他那汽車,丟給商細蕊一串鑰匙,商細蕊用鑰匙棱把十隻指甲颳得稀花,他倒很知道爲人師表,在學生們面前要注意儀容整肅。程鳳台一路上逗着他說話,問他:“你去上些什麼課?要你在黑板上寫字怎麼辦?會寫嗎?”商細蕊一律從鼻子裏哼氣兒作答。到了地方也不與程鳳台道別,把鑰匙往程鳳台懷裏奮力一擲,像丟出一枚手榴彈似的,砸得程鳳台胸口疼死了。他也沒有覺得商細蕊是在不高興,只覺得這戲子重手重腳的讓人喫不消,扭頭找範漣他們商議堂會細節。常之新似乎早有心理準備抬不動商細蕊,也沒有表現得怎樣失望。程鳳台卻過意不去得很,大包大攬道:“商老闆緊趕着新戲和侯玉魁的誕辰,確實有點忙不過來。不過大舅兄你放心,水雲樓能叫上的我都叫上,其他的好角兒也看着來兩個。再把我姐姐也請來,準給你丟不了人!”
常之新那上司來北平就是衝着曹司令。曹司令夫人如果能到場,豈止是丟不了人,簡直是太有面子了!常之新也不是善於花言巧語的人,與程鳳台拱手道謝,並且親自給他斟了酒碰了杯,只說全權託付,酒杯到了範漣跟前轉了個彎,笑道:“表弟你嘛,我就不謝了。”一杯酒喝下去,喉嚨裏難耐地咳了兩聲。程鳳台與範漣都看得出,常之新的工作是把他給累苦了。
商細蕊在燕京大學的校園裏信步走動,此時已到了十月底,原本郁郁青青的草木都已謝盡了,只留一泓湖水還是碧綠的。商細蕊在園子裏繞了幾圈,也沒能找着教室,心裏急死了,杜七的脾氣犯起來可是要生喫活人的!忽然就聽見身後一聲:“細蕊!你怎麼會在這裏?”轉頭一看,是盛子云。
盛子云在此地看見商細蕊,心中一陣激盪,他幾乎以爲商細蕊是來找他的了!試探着問了一句,商細蕊道是來替杜七上課的,盛子云馬上訕訕地掩飾着失望,說:“杜教授的課已經開始了,我帶你去。”隨後把商細蕊帶到杜七的課堂上,自己在最後一排的位置坐下來。這也不是他的選修課,他就是爲了看着商細蕊。
商細蕊來遲了一點,杜七在鏡片後面覷着眼睛,狠狠地往他身上溜了一遍,隨後用眼神輕輕地抽了他一嘴巴,扭頭向學生們一笑:“先生我呢,理論知識雖然紮實,但是舞臺經驗不足。今天就給你們請來一位舞臺經驗豐富的京劇表演家商細蕊商老闆,請商老闆給你們講講什麼是舞臺藝術!大家歡迎!”說完一把將商細蕊拽到講臺上來,對他附耳一句:“按我給你的題目往下順着說!”自己站到一邊去,抱着手臂笑眯眯瞅着他。
底下坐的學生們久已知道他們的老師杜七給商細蕊寫戲本子的事,並且常常追去聽新戲,抄戲文,把心得體會寫在論文裏當作業,有好些都是商細蕊的熟面孔了。今天易地而處,一樣也是臺上臺下,商細蕊卻猶如鉤搭魚鰓,難發一言,臉一點點地漲得通紅,把杜七給他預備的題目全忘乾淨了!大家仰頭等了半天不見他吱聲,便交頭接耳地嬉笑議論起來。杜七上前一扯他袖子:“你怎麼回事!戲臺上唱戲不是挺利索的嘛!”
商細蕊還委屈呢,心想講臺哪能和戲臺比,悄聲道:“可這兒也不能讓我唱着說啊!”
杜七馬上清了清嗓子,口若懸河扯出一篇古典文學的前言,然後抄起笛子,撮着商細蕊唱了一段湯顯祖的詞,在同一曲牌下,又唱了一段杜七自己寫的詞。商細蕊擰開了嗓子眼,心裏一鬆快,往下全好辦了。杜七讓學生們向商細蕊提問題,學生們比商細蕊年紀小不了四五歲,因此毫不掛懷他的如日聲名,互相一開話閘就活潑起來了。有學生問他演與唱孰輕孰重,商細蕊一手支在講臺上,充滿學究氣的侃侃而談:“我認爲啊,上臺做戲,座兒一眼放來,看的先是你個全乎人,隨後纔是聽。所以只要情緒滿了,哪怕唱左了一兩個調、搶了板子也不是大事。情緒滿了,聲氣兒裏都透着個精神,這角色才能像!壓着心緒每一句都字正腔圓有板有眼的,灌唱片倒是好聽,上了臺就未必是美事,那就容易乏味了。”
下面有學生道:“這麼說,您也有情緒滿了卻唱左了調兒的時候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