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第3/7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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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鳳台問:“剛纔在梨園會館也沒哭?”
商細蕊揚起道:“他們也配我哭?!”
程鳳台盯着他一會兒,忍不住發出一個微笑,脫了衣裳重新躺回被子裏,與他並肩枕着一隻枕頭開始詢問梨園會館的頭尾。商細蕊開始不肯說,程鳳台問得急了,他斷斷續續,三言兩語的說了。程鳳台在炭盆裏點着了一支香菸,銜在嘴角,皺眉抽着,忖道:“戲服怎麼會跑到老薑頭手裏的?你在後臺教訓孩子們的話,外面怎麼會知道?……看來啊,水雲樓裏的奸細根本不止一個。”
水雲樓上下近百口人,出個把身在曹營心在漢的叛徒那是保不齊的,究竟是誰,怎麼防備,如何處置。商細蕊想到這些事,就覺得很糾結,很痛苦,胸口像有一把鬃毛刷子在刷洗他的肋骨條,刷得痛癢難當,簡直沒法去想!他深深懼怕這人世間的紛擾糾葛,千頭萬緒,他就想一身清爽地唱戲,可是唱戲恰恰是一項名利攸關的事業,一旦投入這一行,一輩子也清爽不了,這不請自來的謠言和是非。
商細蕊病西施一般捂着心,愁眉不展:“難受,煩!我要煩死了!”程鳳台憐愛地拍拍他的背,把額角抵着他的額角,心裏柔情萬丈,一個受了欺負沒法還手的小孩兒,太讓人心疼了。商細蕊伏在程鳳台胸口,暗自回想這十幾年以來,受的那些尋常人意想不到的委屈。小時候練功之苦,比下地獄還苦,全身的筋骨都得抻開了揉碎了塑個新人,還要每天挨着義父的痛揍。長大以後,忍受戲迷的騷擾,勳貴的褻狎。在臺上唱戲本來是最開心最省心的時候,然而但凡唱岔了一點半點,座下真有罵着姥姥把茶壺飛上來砸人的,這還不算,一下臺就是義父的一記大嘴巴子,能把人腦漿拍出來。給富貴人家唱堂會,十回有七回就等於進了狼窩,被強留下過夜是常有的,院門一插上,不願意就不讓走了。來自同行的詆譭污衊,從來沒有間斷過。潑糞登報貼大字之類的手段,也正是經受過之後,從同行身上學得來的。商細蕊從來不和人提這些,便是程鳳台他也不說,說起來自哀自憐顯得矯情。三千梨園子弟都是這麼過來的,展目所見,不獨以他爲苦,不值得抱怨。單單今天這一遭,商細蕊是真灰了心,這行已經不剩幾個好人了。
“沒意思。”他瞅着牀賬頂子,吶吶地說:“真沒意思。我不想和他們在一塊兒了,反正我也存夠了錢,不搶他們的座兒,他們就不會找着我了。”
程鳳台聽見這話,心裏一動,嘴上笑道:“你這不是說評書,一人一席就能幹了,離開他們你可就唱不成了。”
商細蕊想了想:“我可以像九郎和錦師父一樣,辦個私人班子,人不用多,除去文武場,十幾個就夠了!”
程鳳台對這種類型的私人小班知道個大概,多是由半退隱的名角兒挑班,帶的都是自己的徒弟,唱的全是熟人的堂會。市面上花錢買票定包房的那其實是最通俗的玩法,真正上了品味的戲迷,例如像杜七那樣有錢有閒的世家公子,往往就樂意請這樣的小班,隔着亭臺池塘,清清靜靜的邀上三五好友品茶聽曲。若有雅興,或者客串搭戲,或者吹笛撥絃。唱完之後,主人家與名戲子談笑一回,說一回戲,雙方皆是大大地過癮。那份光風霽月不是一般戲迷玩得來的,一般的戲子也夠不上格喫這碗人情飯。商細蕊當紅以後,和這樣的小班搭過好幾次戲,覺得風格確實與公演以及普通堂會截然不同,別的先不說,首先就沒有摸手摟腰這種下三濫的動作,客人們誠心是爲了聽戲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