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第4/6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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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之新壓根懶得搭理他,任他勾肩搭背,自己默默地喝了一杯酒,正色道:“別鬧了,我和你們說一件家事。”
程鳳台見狀一呆,與範漣對了個眼神,範漣清清嗓子正經坐好。常之新又自斟自飲了一杯,接着把姑娘們都遣散了,單留下簾內那位奏琴的娘子在彈一支《秋風詞》,常之新似乎是不忍心打斷了它,趁着琴音,他猶豫地,緩緩地說道:“我不便離開北平,是因爲你們萍嫂子。你們萍嫂子身上有些病症,離不開北平老太醫的藥。”
程鳳台與範漣心頭猛然一驚,聯想蔣夢萍平日裏的孱弱姿態,心猜她是患了某種絕症,還未開口相問,常之新臉色非常痛楚似的說道:“那病便是對着你們,也不好說出口的。那幾年,他們唱戲的命苦,流落在中原幾省,四處都是災荒、戰爭,四處受人欺辱。你萍嫂子爲了討生活……也是身不由己,喫了一劑涼藥,把身子給喫壞了。”
程鳳台與範漣也是見多識廣的人,常常在風月場中游歷,怎麼會不知道涼藥是什麼。梨園子弟生活艱難,模樣俊俏些的,更有一份不可對人言的苦楚,想來是爲了避免珠胎暗結,才下了這狠心。那該是多絕望的情形!常之新那樣驕傲的一個人,能夠把這件令他心碎的祕密告訴他們聽,也是把他們看做手足至親了,這個時候,他們除了陪着常之新一起沉默之外,說什麼安慰的話都不合適。常之新默了一陣子,道:“這些年我們一直想要一個孩子,中醫西醫看了個遍。我倒不是非要個孩子不可,是你們萍嫂子,覺着虧欠我,覺着……”常之新抿了抿嘴,沒法說下去了。假如一輩子做着下九流的行當,無法體面地活着,那當然是自顧不暇,不做他想了。可是誰讓蔣夢萍遇見了常之新,她終於能夠像樣地生活了,女人哪還有不想做孃的,她簡直想瘋了。
程鳳台想到蔣夢萍看着他家幾個孩子時的神情,想到蔣夢萍的多愁善感,滿腹哀切,他止不住地替他們難受。範漣也垂着腦袋默不作聲的。簾子那一邊的琴聲不知什麼時候停住了,外面三個人一點察覺都沒有,直到琴娘撥開珠簾走近前來福了一福身,常之新慌忙別過臉,把含眼睛裏的眼淚擦了。這琴娘已然不年輕了,臉上敷了一層薄粉,遮不住細紋,看着總有四十出頭,難怪只在簾子後面露個琴音。程鳳台煩她沒有眼色,這個節骨眼跑出來做什麼,多讓常之新尷尬的。那邊範漣火氣比他還大,斥道:“行了你出去吧,這兒不用你了。”
琴娘把臉微微一低,講着很重的江南口音:“先生莫要動氣,剛纔先生講的那些話,我在裏廂大着膽子都聽見了,請三位先生原諒我不懂規矩。”常之新忽然一下立起了眉毛,瞅着那琴娘,程鳳台也很疑惑琴孃的用心。琴娘繼續說:“本來有些話應該悄悄地找到這位先生,和他私下裏講。可是怕各位貴人事多,今天一走,下趟也不來這寒酸地方了,那我可就罪過了。”
程鳳台很提防地衝她一點下巴:“有什麼話,你就講。”
琴娘仰起點臉來,說:“這位先生說尊夫人是服用了涼藥纔不孕的,這一層緣故太醫怎麼懂醫治呢?宮裏妃嬪不孕多是肝氣鬱結所致的,太醫恐怕連涼藥的方子都沒見過一見。我這裏正有一張回春續經的祕方,是早年從秦淮河邊帶出來的,專門治涼藥宮寒,不敢說醫無不驗,十個姐妹裏也已經靈驗了七八個,尊夫人求子心切,無論如何也要試一試。”
他們三個人首先的第一反應,就是遇到騙子了,煙花女子一向花言巧語,擅於心計,很靠不住。但是常之新病急亂投醫,連着問了好幾句話,彷彿是被她拿着軟處了。範漣對常之新嘀咕道:“我看這懸,她能比太醫還靈嗎?別給萍嫂子喫壞了,再喫出點別的毛病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