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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我們是不一樣的。 “就算我治好了氣海的傷勢,就算修行確實可以延年益壽,但我最多也不過能活百年。可你……我如果答應與你同生共死,豈不是要分走你原本的大半壽命?” “那就分啊,我願意分給你。”簡離道,“我早就猜到這個世界的覺醒者和修士並不是完全一樣的,但就算你只能活百年,再加上我分給你的,不就夠了嗎?” 他頓了頓,語氣稍低:“況且,我也不需要那麼長的壽命……” 曾經的他是爲了飛昇成仙,才用漫長的修行生生熬過那八千多年。 那麼長時間,生命變得好無趣,那時的他,與其說是活着,不如說他斬斷了自己的全部情感,將自己變成了一個長時間閉關的修煉機器…… 來到這個世界之後,若不是認識了陸星海,他其實連身上的傷都不想治,更別說四處奔波尋找災厄的源頭、當什麼救世英雄。 “到那時候,我活着和死了沒什麼區別。”簡離推着陸星海的胸口,試圖從他懷裏退開,“反正我本身就不是這個世界的人,等到你不在的時候,郝韻、蘇克、蔣遊他們肯定也都不在了,我在這裏認識的所有人都不在了……那我也不必留在這個世界上了。” 長生,有時並不是恩賜,而是詛咒。 他的餘生只能停留在漫長而望不到盡頭的孤寂中。 陸星海意識到這一點,心口忽然漫起密密麻麻的刺痛。 他猛地收緊雙臂,將簡離用力抱回懷裏,按在自己泛着疼痛的心口。 “好,”陸星海聽到自己的聲音,“我陪你。” 簡離伏在陸星海胸口,聽着耳畔節奏分明的心跳,忽然想起,這個略有沉重的話題最初,其實是他想跟陸星海開的一個玩笑而已。 他抿了抿嘴,有點心虛,不敢抬頭看陸星海的神色,只默默抬手環住對方的腰,回應了陸星海的擁抱。 兩人相擁許久,終於平靜了思緒。 陸星海吻了吻簡離的頭頂,輕聲道:“既然矩陽宗的傳承和你並不衝突,那還是由你來接受傳承……放心,我答應和你結契,不會反悔的。” “不行,”簡離卻搖了搖頭,“先結契,然後我們一起接受傳承。” 陸星海不解:“爲什麼?” “你以爲一整個宗門的傳承是那麼好接受的嗎?”簡離無奈攤手,“就算我的神魂再強,我一個人接受傳承,恐怕也要耗費一兩個月。但結契之後,兩個人一起接受傳承,就可以縮短一半的時間。” 說着,他笑眯眯看向陸星海,用揶揄的語氣道:“戍衛長大人,該不會忘了,您有一批忠實的追隨着還等在黑淵外面,無時無刻不在擔驚受怕,怕您死在這裏吧?” 陸星海:“……” 他抬手輕輕敲在簡離眉心:“別淘氣。” 但簡離的顧慮確實沒錯。 哪怕不考慮在外等待的戍衛軍們,他也要考慮隨時都在威脅人類城市安全的奇種們。就算僅僅遲上一個月,也可能會有許多人類死在奇種的襲擊中,而那些人的背後,還有許多個破碎的家庭。 曾經的他們,是沒有能力,所以無法面面俱到。 但如今他們站在這裏,面前就是能夠徹底改變這個世界的機會,他們實在是不該耽誤太久。 既然做了決定,那便速戰速決。 陸星海握住簡離的手,與他十指交扣:“那就開始吧。” 這個世界沒有簡離熟悉的天道,因此,要在這裏結同生共死的道侶契,是不能僅僅通過一紙契書與天道共鳴完成的。 他們必須進行神魂層面的雙修,使兩人的氣息與命運徹底融合纔算。 簡離帶着陸星海的神魂進入靈臺。 靈臺中,原本伏在那裏的巨大九尾白貓倏而化爲白髮青年的模樣。 曾經被簡離剝離、藏在自己靈臺內的一縷來自陸星海的神魂飄出來,迅速融入陸星海的主神魂,使他恢復完整。 簡離走上前,微微仰起頭,輕輕銜住陸星海的脣瓣…… 是結束了嗎 一切結束的時候, 簡離和陸星海都停留在久久不衰的餘韻裏,不知過了多長時間才終於漸漸平息。 如今,兩人的靈臺完全相接, 神魂可以隨時在靈臺內對話,道侶契約也能在感知到一方瀕死時, 自動從另一方體內抽取靈力, 最低限度地保住瀕死那方的最後一口氣。 甚至,當道侶雙方其中一人產生比較強烈的情緒波動時, 另一方也能感受到同樣的情緒——包括極致的愉悅。 也是因此,神魂雙修帶來的刺激, 遠比肉|體歡愛更加劇烈。 自然也更令人沉迷。 此時的天色早已一片黢黑。 簡離抱着陸星海的胳膊, 用臉頰蹭了蹭他的肩膀,語氣幽怨:“……都說還想再來一次, 爲什麼不答應?” 陸星海感受着心口泛起的滾滾熱意, 幾乎用盡了全部意志力, 才艱難開口:“不能繼續耽誤了……以後我們有得是時間, 現在, 先、先辦正事。” 簡離就被他的神情逗笑了。 心說, 看起來也不是很堅定的樣子。 確實,若是真的足夠堅定, 也不至於在靈臺中一直耽誤到天都黑了。 但正事確實不能再耽誤了。 收拾好之後, 簡離和陸星海便攜手來到傳承玉簡前, 以修煉入定的姿勢盤膝坐下,然後同時探出神魂, 觸碰其上的銘文。 製作傳承的大能顯然考慮到了數人聯手獲得傳承的可能性, 以大能神魂銘刻的傳承感受到兩人神魂中的道侶契, 自動分裂成兩個部分, 分別落在簡離和陸星海的身上。 玄武洞天認主,二者任意一人都可以隨時開啓或關閉洞天,但若要解開洞天內的諸多封印,則需要兩人聯手才能達成目的。 傳承整整持續了四十天才終於結束。 簡離與陸星海從入定中醒來,互相對視片刻,同時露出如釋重負又無比喜悅的微笑。 “成了!”簡離抬起一隻手。 不需要他再說更多的話,陸星海便回應了他的動作,與他掌心相觸,十指緊扣。 緊接着,兩人便同時凝神,催動了鑲嵌在靈龜甲殼上的整座大陣。 …… 東寰城外,荒土一隅。 蔣遊正帶着灣鱷傭兵團的戰士們狩獵。趙霈之開着物資車,一隻手肘懶洋洋地搭在車窗外,眯眼看向漸漸陷入包圍圈的奇種。 忽然,平地驟然掀起一股強風,帶來遠處混合着血腥與泥濘的、獨屬於荒土的氣味,向着天空的方向斜斜捲去。 但那股氣味卻似乎帶着些許不同,無論是坐在物資車裏偷懶的趙霈之,還是身先士卒衝在最前方的蔣遊——甚至是被傭兵們團團圍住的奇種——都在那一刻忽然感受到一陣異樣,下意識抬頭,望着風吹向的地方。 不過幾個呼吸,原本煙霾瀰漫、色調陰沉的天空中,竟卷出了厚厚的一層陰雲,雲層轉得飛快,其間不知有什麼在劇烈碰撞,迸發出一串串電閃雷鳴。 自從災厄降臨,荒土便經常發生一些突如其來的氣候災害,颶風、驟雨、冰雹,沙暴……極端的時候,在外拾荒、狩獵和執行任務的人們根本沒有時間返回安全區,只能就地紮營,盡其所能地避免被天災吞噬。 所以灣鱷傭兵團的反應非常快,當機立斷放棄狩獵,隊員們立刻撤回物資車旁,拽下安置在車底的防風帳篷,自發而迅速地分成三組,以最快的速度支起庇護。 然而,因爲實力最強而主動守在周圍,戒備奇種的趙霈之和蔣遊,卻看到了令他們無法理解的一幕—— 奇種,竟然沒有動。 哪怕傭兵團已經撤退,它們竟還留在原地,沒有逃走,也沒有試圖組織進攻,而是仰頭望着黑雲翻滾的天空,呆滯如同一座座雕塑。 趙霈之警惕地端着靈能槍,指着那羣行爲異常的奇種,過了半天,他終於忍不住挪向蔣遊,用手肘戳了戳身旁的人:“哎,它們怎麼回事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