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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聲音裏有着真正的痛苦,那聲嘆息綿邈而無奈,竟勾動了我內心深處的酸楚,我本能地震動了一下。隔着門,我似乎都可以看到他濃眉微蹙的樣子。一時間,我有叫他進來的衝動,但是,他的腳步迅速離開了門口,他走了。我的情緒鬆懈了下來,闔上眼睛,我心底悽悽惶惶地湧上一陣惆悵。
章伯母停在我的牀邊,她溫柔而清涼的手覆在我發熱的額上,彎腰注視着我說:
“喫藥了,詠薇。”
我睜開眼睛,眼裏迷濛着淚水。
“怎麼了?詠薇?”章伯母關心地問。
“我——”我想說要凌風進來,但是,我只說,“我有些頭痛。”
我在牀上躺了一個星期,事實上,最後兩天已經完全沒有病了,但我精神上的病還沒有好。我不敢走出房門,不敢見到凌風,我不知道見到他之後用什麼態度對他,也無法分析我對他的感情。他是個浪子,一個百分之百的浪子,既沒有凌霄的穩重,也沒有餘亞南的飄逸,更沒有韋白的深沉。可是,我不明白我爲什麼總要想到他。我的思想完全不受我自己的控制,一星期沒見到他似乎是很長久了,在這一星期裏,他和林綠綠該是形影不離吧?他是不安於寂寞的人,他是不願受拘束、也不願委屈自己的人,誰知道他會怎樣打發時間?可是——可是——可是這些又關我什麼事呢?
我恨他嗎?我不知道。柴房門口的一幕記憶猶新,光天化日下的強吻也不可原諒,或者由於我恨他,才總是想起他。病好了,我應該不再軟弱,或者,我以後不會再理他了,我也應該不再理他,他只是個不拘形骸的浪子!他吻我,並非對我有情,他和林綠綠歪纏,也並非對綠綠有情,他就是這樣的一個男人,喜歡遊戲,喜歡征服,而不喜歡負責任!可是——可是——可是我爲什麼一直要想這些呢?
韋白來看過我,他親切的神情使我安慰,他懇摯的祝福也撼動我。凌雲在我牀邊對他微笑,他溫存地望着她,眼底有着深深切切的憐愛之情。我想起《紅樓夢》裏寶玉發現樁椿齡和賈薔的感情後,所說的一句話:“從此後,只是各人得各人的眼淚罷了。”我嘆息,把臉轉向牆裏,誰能解釋感情的事呢?
我應該可以出房門了,但我仍然賴在房裏,連喫飯都由秀枝送到房間裏來。章伯母顯然瞭解我已痊癒,但她並不勉強我出去,只是常常用一種研究的神色望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