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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長樂對着鏡子捋了捋頭髮,自顧自地說道:“若是蘇妹妹生個阿哥,到時候叫弘昀帶他好不好?弘昀可是個好哥哥。” “嗯。”胤禛道,“弘昀那法子是你教的,你從何處學來的。” “不新鮮,擠壓拍背都是不錯的方法。”長樂梳着頭髮。 胤禛道:“孩子被卡住,你怎麼也沒同我說一聲,事後也不曾請太醫。” “要請太醫的是九爺,弘昀那是被糕點卡住,不會傷到喉嚨。” “你自己兒子,也不怕有個萬一。” “男孩子,皮實,他過後在院子裏玩的不知道有多歡快。”長樂說得漫不經心,反而襯得他纔是那個小題大做的。 胤禛審視着眼前的女人,酒意上頭,他覺得她愈發的朦朧莫測,這種感覺很陌生,陌生到彷彿他們之間過了許多年,彼此已經到了無話的地步。 “一年多了,你到底要生氣生到什麼時候。” “四爺喝醉了。”長樂淡淡道。 胤禛按住她的肩膀,看着她鏡中的面容,“弘昀那兩個哈哈珠子我想換掉。” 長樂要起身,被他按住。 他目光像是一把能將人剖開的凜凜寒刀,“那兩個孩子我不滿意。” “弘昀喜歡他們。” “喜歡也由不得他,”胤禛的拇指在她的面上摩挲,但是眼中沒有太多的溫度,捏着她的下巴,不許她躲閃他的目光,“他做不了主。” 長樂笑看着他鏡中的眸子,“爺是爲了他好,爺做主就好了。” 胤禛將她拉起來,審視道,“我們再生一個孩子。” 長樂笑着撫上他胸前,“肚皮鬆了,你也不嫌棄。” 胤禛聽了這話動了怒氣,“你不願意?” 長樂勾脣,“不願意,你可以去別人的地兒。好久沒聽你說句甜話了,說你一生一世只愛我一人,否則天厭之。” “你!”胤禛咬牙,這話是她年輕那會兒叫他發的誓,那時候宮裏賜下了耿氏蘇氏,她不高興,硬要他起誓賭咒。 不想這句話叫額娘聽了去,額娘怒極,也是那時起不許她再入宮,還命他將弘昐抱給福晉。 “這樣的話你還需要我說嗎?”他問出了心底的疑惑。 長樂眼中是無限的溫柔水意,“都一把年紀了,四爺聽這話不磕磣我還起雞皮疙瘩呢,年輕時不懂事,四爺還要助着昔日的我嗎? 忙了一個多月,爺也該看看蘇格格了,這幾日天熱,她喫不下也睡不好,有爺一句關懷,她因爲有孕起的躁意也能稍減一點。” 胤禛看着她的眼神由原本的譏諷變爲了涼薄,這樣的溫柔很難得,可這一年來,每當有所求的時候她纔會露出這樣的溫柔,往日的歡喜,雀躍,深情絲毫不見,她的恭順裏只有利用。 只是利用,想到這,他忽然覺得乏力得喘不過氣,心口像是扎滿細小的刺似的,有一種密密麻麻的痛,他生出幾絲想要懲戒她的憤怒,可是想起昔年她看他的眼神,又生出一絲惶恐。 那是一雙像落了秋霜一樣的眸,沒有恨,只是在衝他笑,好像在怨,又好像不怨,好像絕望,也好像看穿了他。 額孃的那頓鞭打之後,她就時常垂泣,他不忍,欲多加撫慰,可她性情尖酸異常,懷着弘昀的時候,幾次三番鬧事,甚至動不動責打阿媛詛咒弘暉,對他也報之以譏笑,次數多了,他也厭煩。 直到阿媛被抱走,她生下弘昀,終於收斂了許多,他那時覺得興慰,這樣就好,有了規矩,大家都省心。 他不必爲了她在額娘那裏解釋在福晉那裏周旋。 可有了弘時後,她又變了,好像變成了另外一個人。 她一定還在爲多年前的事耿耿於懷,所以纔會如此反覆無常。 他心中的煩悶溢於言表,她怎麼敢這麼對他,她可知他當初是如何在額娘面前維護她的,又如何在福晉面前爲她說話的,可他的偏袒換來了什麼,只是她的怨恨而已。 “往日之事都過去多少年了!我給你的難道還不夠嗎!” 長樂望着他,“夠了,儘夠了,所以應分與他人。” 他還是看不到她的情緒,哪怕憤怒,哪怕冷冷的怨懟、質問或冷笑,都沒有,而是演給他看的溫順。 他感覺到一股被冒犯的屈辱,猛地將她的手擲開,“你的賢惠比得上福晉了!” 長樂嘴角是淺淡的無痕的笑,正色道:“識大體,守禮法,可叫四爺少煩憂,後院裏的姐妹們也愈發和氣,德妃娘娘也讚了我,如今內外一派和睦,我這樣便是在爲四爺分憂。” “好一個一派和睦,好一個分憂!這樣冠冕堂皇的話,你愈發熟練了。” “四爺喝醉了。”她淡笑道。 胤禛瞬間明白了,這些日子的不快,只是他一個人的不快而已。 “你鐵了心要這麼着……那我成全你!”他譏刺道,“你別後悔,有事也別來求我!別想再欺騙我!” 長樂有千言萬語要說,可是想了想,對着這個人,她一點憤怒也沒有了。 憤怒是最無濟於事的。 她要做的是叫自己好過,再照顧好幾個孩子,至於他,可以利用。 至於往日種種,無非鏡花水月,叫人心中生不起一點漣漪,甚至她希望將自己的記憶一一剔除,好叫自己忘記往日的委婉順從、曲意討好,那種磨滅自尊的討好。 她輕輕嘆了口氣,望着他,“四爺像變了一個人似的,同牀共枕這麼多年,爺叫我愈發看不懂了,這難道不是爺希望的嗎?” 她眼中滿是不解。 胤禛冷冽的深目在她面上流連了一瞬,怒然離去,她在取笑他! 是,這正是他想要的! 打開門的瞬間,他扭頭,只見女人已自顧自地在梳妝鏡前梳起了頭髮。 他心頭愈涼愈怒,再無一點流連地離去。 月光照在迴廊上,照在庭院裏,一片岑寂。 在這兒,他們一起消食散步,她會做各種手勢,逗他,讓他猜做出的手影是什麼。 那已經是十分遙遠的事兒了,是她剛來到他身邊的時候,還是在她生下阿媛的時候? 桂花樹影落在地上,斑駁搖曳,空氣裏的花香像是她做出的餅桂花糕。 她是一個擅長廚藝的人,知道怎麼做桂花糕好喫。 記憶忽然如潮水一般不可抑制地往他的腦子裏鑽,他生出了怨懟與恨,回到伴月居對後蘇培盛道:“西院的桂花樹,招蟲子,記得砍了。” 蘇培盛一愣,“那桂花樹不是爺給側福晉添喜的……是!奴才明日就命人砍了。” …… 砍桂花樹是在第二日上午,大約才沾了午時的邊兒,太陽高掛在天空,還有點傾斜的時候。 下人們拿着鋸子而來,長樂在窗子處看着,玉琦從對面走了過來,怔怔看了眼,擰眉,“這桂花樹長得正好,怎麼忽然要砍掉?” 她朝洞開的門望去時瞧到了一個人影立在珠簾後面,陰影落在她的面上,只瞧見她繡鞋上的雀鳥,和半截旗袍。 她上前,一禮,“妾身見過側福晉。” 長樂笑道:“都是自家姐妹,我比你長,叫我一聲姐姐便罷了。” “是。姐姐,弘時呢?”玉琦笑問。 “屋裏呢。”長樂放任她主動親近,她喜歡弘時,是弘時的福分。 “這桂花樹……” 長樂沒有一點悲傷,反而有點慶幸,看到大樹倒下的那一刻,心中有無限的暢快,倒了啊,倒了真好。 這毀掉的樣子殘忍得像是將美好的事物乍然毀壞,也像將腐爛的地方徹底拔除。 是哪一種,她心裏有數。 玉琦跟着進屋後,看到毯子上坐着弘時,他正玩兒一個小木人呢,她微笑着上去,捏了捏弘時的小手,“阿哥?” 弘時好奇地看着她,認出了她,一笑,露出兩顆門牙,將手裏的小木人舉起來,給她看,“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