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竹屑捲曲、零碎輕飄的墜落。 她把竹片翻面,重複剛纔的操作。 四次之後,放下刮刀、葛布條。 左手執一端,右手從左至右一捋:滑如緞。此刻竹片表層的明澈,連霸道的陽光都只能爲其增色。 目瞪口呆的王蓬終於恢復正常喘氣,此刻,王葛粗糙的手,在這孩子眼裏變得無所不能。 王葛將竹條拿給大父,再打開賈地主的木盒,問:“大父幫我看看,是不是一樣?” 王翁一比較,後知後覺道:“這、這就成了?” “昂。一個錢一根,還想咋的?” “你不是說按着竹樣來,很容易制壞麼?” “昂。不過那是一般匠童,我是頭等匠童,不一樣。” 王翁的煩惱煙消雲散,旋即訓道:“你這孩子,不早說。行了,沒啥事了我去田坡。” “有事有事。大父,這段時間讓從妹烹食吧,我想多騰出時間,先把賈地主的活幹完。” “也好,我今日就叫你二叔帶阿菽早回來。除了去井邊洗衣,院裏其餘雜事你也不必管,放心交給阿蓬和虎頭,我瞧他倆乾的挺好。” 王蓬、王荇都驕傲的挺直小胸膛,王荇朝從妹招下手,王艾笑着跑過來,有樣學樣,也站的筆直。 王蓬叉腰,衝麼妹大笑:“哈哈,你還真是個黍粒個頭!” 王翁擰住孫兒耳朵一提溜:“說!跟誰學的?哪有這樣罵阿妹的?” “疼、疼,大父饒我!跟從大兄學的,從大兄昨天就這樣罵從弟的,哎呦!” 王翁氣的甩開手,這一下子比剛纔擰的還疼,王蓬“嗚”的哭着回屋。王艾並不懂自己被罵,追着阿兄去哄他。 “阿禾這小崽子,竟學些髒話,黍粒是吧?看我不把他打成個黍粒!”老人家氣呼呼背上筐,拿上農具。姊弟倆送到院門口,王葛往回走時,發現阿弟沒跟上,他耷拉着小腦袋瓜站在原處。 “呦?這是誰家小童?”她蹲阿弟跟前,笑着哄他,“這麼俊,沒人領回家我可要啦。” 王荇破涕爲笑,左、右手的食指戳啊戳,承認自己犯的錯:“其實剛纔從三兄罵人的話,是我教的。我故意問他,從大兄罵我『黍粒個頭』是啥意思?然後從三兄告訴我,可能是罵我小矮子的意思。我反過來告訴從三兄,說從大兄罵錯人了,家裏可不是我最矮。再告訴他,等從大兄歸家,肯定再拿『黍粒個頭』這話罵阿艾。” 王葛:“所以從昨天到今天,你都沒有罵過別人呀,你只是實話實說,有何不對?” “阿姊不覺得我教唆了從三兄麼?” “他比你大,都能被你教唆,那他活該。呀!我咋能這樣說從弟。”她假裝心虛的一捂嘴。 “嘻嘻。”就是這麼奇怪,王荇一下就沒心事了,摟住她脖子。 王葛笑盈盈撫着他後腦勺。她視線正對着院門外頭,劉泊走到王家院前,停住。 “劉阿兄?”王葛抱起阿弟迎對方進來。 儘管王大郎眼睛看不見,劉泊依然規規矩矩行了見長者的禮。王葛將工具凳搬到一邊,和劉小郎跽坐於席。 王荇給阿姊和客人倒了竹葉水後,乖巧的坐到阿父身邊,用手擋嘴,悄聲告訴阿父:“阿姊認識的這個劉阿兄,長的可好看哩。” 劉泊注意到小童不斷打量自己,就衝王荇微笑,點下頭。 王荇一擰身,難得靦腆起來了。 “劉阿兄莫非昨天就來了?”王葛問。 “是。我想制一方石硯,明日進野山尋石。” “野山很危險,你可不能獨自進山。” “家舅近段時間一直在賈舍村,明日護我進山。” 王葛明白了,劉泊的舅父肯定是臨水亭的亭卒或鄉兵。那劉小郎更不會無緣無故來自家。 劉泊不喜寒暄,取出布囊中一物,打開包裹的葛布,呈現一對竹簪。 王葛隱隱猜到對方來意了,她一笑,說道:“這是我雕刻的,沒想到這麼巧,被劉阿兄買了。” “不算巧,是我跟馮貨郎提及你的匠技,言你與別的匠童不同,絕不負頭等匠童之名。” 原來如此,其實她一直都覺得馮貨郎專門來尋自己收貨,有點說不通,要知道鄉里有不少老篾匠,他們是考不過匠人試,但專心從事編織多年,制竹器比匠童、匠工厲害多了。 真不好,又欠人情了。王葛起身,向他一揖:“謝劉阿兄。” 前次人情總算還了。劉泊從容站起,還回一禮。 二人重新坐後,劉泊道明來意:“這對簪頭上的『竹』字,蘊含一種奇特運筆之法,我臨書揣摩,感受始終太淺,所以想請王匠童再雕刻別的字樣。” “竹字?劉阿兄看岔了,我一村野女娘,根本不識得『竹』字。每個簪頭,均爲三片竹葉。” 劉泊正覺遺憾,王葛再道:“不過我可以當着劉阿兄的面再雕刻一次。” 劉泊性格清明遠達,求不到所求,不過霎那遺憾。求到了,也不過微微歡喜。“多謝。” 王葛將工具凳上的勻刀取下,先在磨石上將鋒刃磨利,再像上次一樣,用布條纏住粗端,以尖端的刃代替刻刀。 只需雕字比制簪更簡單。她在雜物屋隨便找個巴掌大的竹片,然後把工具凳搬到劉小郎跟前。她跪坐對面,沒有廢話,直接下刀! 雕刻! 王葛說不認識“竹”字肯定是撒謊,但她確實不會雕刻其它瘦金體字。前世還是王南行時,她哪有時間學書法,瘦金體“竹”,是家裏傳承下來的基本功模板之一,小輩們從拿刻刀起就照着雕刻。所以劉泊現在入目中的“刀尖生花”,不過是賣油翁的“熟能生巧”。 不多時,兩個“亇”比鄰而立,她將多餘竹料削的只剩下託着“竹”字的底座。吹去竹屑,正是瘦硬有神之“竹”,可她絕不會承認。 劉泊沒想到目睹雕刻過程,真讓他又增添一分悟。回去後他且也試試雕刻之道。 對,雕刻……或許本就爲道? 劉泊就這樣出神端坐。 王荇抱着竹壺過來,王葛衝阿弟一“噓”,接過竹壺。剛纔的兩碗竹葉水誰都未動,落進幾根竹屑,王葛不急着換水。很明顯,這少年郎正處於一種奇異的類似“悟”的狀態。 劉泊很快回神,問道:“九月下旬的匠工考試,王匠童是否敢下場一試?” 50 心志之所向 一個存着再還人情的心思,知無不言;另個打蛇隨棍上,關係到匠工考試,只有王葛想不到的問題,沒有問不出口的問題。 約莫兩刻鐘後,送走劉泊。 她把工具凳搬回來,重新楔勻刀,啓篾。一邊忙碌,王葛一邊回想對方講述的匠工考試規則。如果用一句話概括,就是:工,巧飾也,爲巧之前,須遵規矩法度。 原來,“匠工”二字並非是隨意擬定的等級稱呼,而是注重於“工”! 自武帝宣佈“百匠爭鳴”,唯一不許後世更改的等級考試規則,就是匠工這個等級,可見重視。 每個大類別,無論天工還是巧絕技能,匠工考試均只有一場。比試的匠童再多,只會增加次場地,在九月二十五的辰初時刻同時開考,絕不存在哪個考場延遲。 考試時長不限制,但期間不允許進食、進水、如廁。 據劉小郎言,早年曾有個考生堅持到了第三天,是被擡出考場的,整個人都憋腫了。當劉小郎說完這個趣聞時,逗的王蓬躲不住,拉着麼妹出來,跟從弟一同偎着大伯父。 踱衣縣從沒有增加過次場地,每年的匠工考場非常寬闊,足夠用了,裏面搭着器物棚,棚下襬滿了器物,它們就是各考生的試題:模子。 木匠大類的模子按材料還是分爲:木器、竹器、草器、荊與藤器。 制器的工具在進考場前就會發放,考生進場後,自由挑選模子,進行仿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