悟空嚼糖提示您:看後求收藏(貓撲小說www.mpzw.tw),接着再看更方便。
老篾匠肯定屬於前一種。 他能篾出符合竹樣的竹片,但太慢了,一天盡幹這活也篾不了多少根。賈地主收竹片的錢很能摸準貧苦人的心思,不賺這份錢可惜,應了這樁活計,那家裏別的農事就耽誤了。 老篾匠吞吞吐吐的把來意說了,可是他再可憐,王葛也不能來個人就隨便把手藝教出去,因此纔有了剛纔的詢問。 她可以傳授過刮刀的經驗技巧,對方也得拿出誠意,篾竹二十來年,總得有絕活吧。 “我會做竹刷。”老篾匠說完,從背來的筐裏拿出篾刀,再拿出一截尺長的竹筒。他改爲箕坐,將竹筒放到正中,一劈兩半,慢悠悠講道:“祖輩都是幹這個的,我剛學會時,歡喜的很,以爲憑這手藝就能喫飽飯了。後來才知道,制的再結實、再快,有啥用?一個竹刷使個兩年都不壞。我大母餓死時,餓瘋了的鼠連人都不怕,來啃我大母,我大父就拿滿屋的竹刷擲它們。後來,我大父也餓死了。” 他說話不耽誤幹活,已經將竹筒篾成一根根竹條。王葛前世也制過不少竹刷,知道這個步驟叫:開竹條。 每根竹條約有指寬。 下步就是將一根根竹條開絲:是真正的開成絲! 老篾匠先將竹條分爲兩層,接近內壁的扔回筐裏,不用。他不再說話了,捏住青皮竹條下半截,手起刀落間,快成幻影。一個平緩的呼吸時間,就將一指寬的竹條劈出二十幾道竹絲。 這個過程中,老篾匠爲展示技藝,眼睛故意平視前方,不向下看。所以他的開絲過程叫:盲開! 技藝展示完,他仍把竹條全部開完,廢料全扔進自己筐裏,然後將所有竹絲整理,青皮向外,用篾條編織綁緊下半截,成就一把竹刷。“送給王匠童。” 接下來,老篾匠在王家庭院裏幹了一天活,直到夕陽西下才心懷感激離開。王葛則上午編席,晌午縫了只葛布手套,下午左手戴上手套後,才按老蔑匠說給她的經驗練習快速開絲。練習中被篾刀打了不知多少下,幸而有前世開絲的經驗,再加上葛布擋着,手沒流血。 王菽烹完晚食,在竈間門口喊了句:“從姊,我忙好了。” 王葛這才停下活計,跟往常一樣先過來說聲“辛苦從妹”,再道:“我學好制竹刷後教你。” “哎!”王菽歡喜的不得了。 王荇已經在幫阿姊歸整篾條,王葛先把工具拿回次主屋,然後把工具凳收進雜物屋。 王蓬這些天和王荇玩的好,過來和王荇一起掀着草蓆抖掉竹渣。 小賈氏、王禾被王二郎催促着來雜物屋搬食案,正好將王葛堵在門口。她面對着長子,眼睛斜向王葛,說道:“看到沒,你阿妹就是個蠢貨,被人家哄着學本事,才學了幾天呀?盡學會聽話、替人家幹雜活了。” “那就別學。”王葛冷冰冰的回。 “你還有理了!”小賈氏的火氣可是憋了好些天了,“你從妹烹食、種地,從早忙到晚,你眼瞎嗎?瞎嗎?使喚她使喚的真是心安啊!長房怎麼就出了你這麼個流膿水的糟心賤人,知道阿菽老實,就可着勁的哄騙她一個,不怕遭報應嗎?” “你都沒遭報應,我怕什麼?” “你說什麼?”王禾怎容許阿母被辱,上來就搡王葛,兒郎力氣大,王葛倒在後頭的雜物上,疼的叫出一聲。 小賈氏嚇得一抽氣,罵賤屨子過過嘴癮沒事,真動手就落了下風。她立馬扯住王禾過來搬食案,一邊揚聲:“王葛你不幹活別擋路,免得磕了碰了賴我們母子!” 王葛站起來,劈了一天的竹絲沒傷到手,現在倒被磕破了。王禾看到有血才知道害怕,前天他剛挨大父一頓揍,又闖禍了,怎麼辦? 母子二人把食案擡出門,小賈氏望向雜物屋,暗沉的裏面,王葛瞪着王禾的眼神有些狠。 小賈氏安撫的拍下兒郎肩頭,走回雜物屋,悄聲在王葛耳邊說:“這回算我大意,你若想報復阿禾,我就只能拿王荇撒氣了。”而後她驚叫,“哎呦你這孩子,手咋磕的呀?快待著別動,叔母給你找塊布包包。” 52 王竹走 王葛出來後,王禾視線在她手上一滯,想道歉又不甘心低頭,臉憋的發紅。 王葛根本沒瞧他,到竈間舀半瓢水。王菽正端起大父的食案往外走,衝從姊笑,王葛回以笑,先到外頭牆根下把擦破的地方衝一下,再回屋拿出乾淨布條綁上。 晚食時除了那對心虛的母子,就只有王荇知道,阿姊手上的新傷根本不是制竹刷傷的。 每天挑水的活一直還是王葛在幹,她剛擔起扁,王荇就跑過來:“阿姊,我想跟你一起去挑水。” “走。”王葛給阿弟一個大大的笑臉。 “走!”王荇提高嗓門回應。 “走!”王葛聲更高。 “肘!!”王荇聲再高,一下跑音了。 姊弟倆笑的前仰後合,木桶搖搖晃晃,一路雀躍的吱嘎。 晚上,阿荇又賴到她跟前,一個故事沒講完,小傢伙就睡着了。王葛這時才任由眼睛酸澀,偷偷流淌眼淚。 她不是因爲受小賈氏母子的欺凌在哭,而是心疼憐惜虎頭。 他小小年紀就受生活所迫,學會僞裝心事了。她進雜物屋前手還是好的,出來後不久就包上布了,虎頭一直在院裏,定是猜出她手受傷和小賈氏母子有關。他心疼她,才找藉口陪她去挑水,但一路上他不是蹦蹦跳跳、就是跟小老翁似的揹着手走道,反正就是不牽她的手。 他怕扯疼她的傷。 虎頭每天都在盼着自己趕緊長大,撐起長房,他憎惡王禾罵他黍粒個頭,不是在意“個頭矮”這個辱詞本身,而是害怕自己長的慢,耽誤他撐起長房,耽誤他能替她勇敢。 此刻王葛有多心疼虎頭,就有多恨小賈氏。此婦陰毒,跟姚婦的惡完全不同。姚婦是那種心裏有多壞,臉上就有多壞的人,平時在村裏人緣也差,被棄後,竟沒幾個同情她的。 小賈氏則從不在外人面前嚼自家閒話,反而時時把奉養二老的孝心傳揚,在二叔面前她更唯唯諾諾,除了上次鬧回孃家,也見好就收討了身衣裳就回來認錯了。村裏人到現在都不知道小賈氏那天爲啥哭着要跳井。 而今天在雜物屋,是小賈氏這些年第一次撕掉僞裝,直言威脅。這說明什麼?說明小賈氏害怕了,藏不住了。 那王葛就放心了。 兩天後,窗席子編好。 天黑前,王翁把三郎叫進主屋,說道:“阿竹每天盡掉淚,飯喫不下,話也不說,你這做阿父的也不勸勸,唉。” “兒勸了,勸了也照哭。” “讓他跟他阿母見見吧,會好些。” 王三郎立時歡喜:“是。那、那兒哪天去接阿姚?” 王翁氣竄腦門。 賈嫗趕緊打兒郎背一下子:“胡塗,棄婦哪有接回來的?是叫你把阿竹送沙屯去,讓他跟他阿母過一段日子,等他想回來了,託張四郎新婦孃家人捎個話,你就接他回來。” “那阿艾也一道送去麼?阿艾一到夜裏也……” 王翁忍不住了,不待蠢子說完就擲鞋,將王三郎攆了出來。 “阿母?阿母?”王三郎杵門口沒走。 賈嫗先勸夫君:“消消氣,他自小就這樣,越訓他、他越不知道該幹啥。”說完她去開門,示意三郎別進來了,就在門口說。 王三郎明白,小聲道:“阿母,我是明日去還是再過些天?我問過賈二郎家,他家驢車腳力錢賤,我這次去沙屯僱他家驢車吧。” 賈嫗也小聲告訴他:“你阿父這麼晚跟你說,就是留出明日讓你準備,哪能空着手把阿竹送去?總得備些谷糧。僱車還是找張戶,不然阿竹想回來了,找誰捎口信?” “不是找張四郎新婦她孃家人麼?” “那咱不讓張戶佔些好處,人家幹嘛幫咱忙呢?人家買兩頭牛光管耕地呀?誰不想多掙些腳力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