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竺宴不疾不徐将青耕蛋交给玄度:“拿去放好。” 玄度刚离开,令黎就从外面回来了。 无漾行礼,笑问:“娘娘今日下界去,可看出这雨怎么回事了?” 令黎没说话,杏眸直直看着竺宴,神情却疏离冷淡。 竺宴也没有说话。 四目相对,两人之间的距离明明不远,却谁也没有往前一步,便仿佛隔了千里。 无漾心中暗叹一声,他还是别打扰这夫妻两个冷战了。他识趣地告辞,出门遇见安放好青耕卵回来的玄度,拽上人一起走了。 竺宴以为令黎会像之前半月一样,不与他说话,径自走开,只给他留下一个受伤而倔强的背影。 然而待无漾与玄度离开扶光殿,令黎仍旧站在那里,她看着他,忽然开口:“你之前说解除姻缘灵契的事,我考虑了许久,如今考虑好了。” 竺宴心口刹那间仿佛被什么狠狠绞了一下,直直看着她。 令黎平静道:“我接受。” 竺宴脸上的神情一直是空白的,直到令黎离开,他依旧保持着原来的姿势,目光落在她先前站的地方。 许久,终于极轻地笑了笑。 这段时日以来,他的心每日如悬在崖边,他想坠下去,却又舍不得坠下去,好在有一条丝线死死拽着他,将他拽得鲜血淋漓也不肯松,他便每日在崖边患得患失。 此刻,那条丝线终于断了,“啪”的一声,他如愿以偿又千疮百孔地滚落悬崖。 令黎答应解除姻缘灵契,却没有急着做个了断,反而是将收起的槐安图重新拿了出来,再次回到图中修炼。 竺宴跟着她进入图中,像千年来早已成了习惯,不自觉就跟了进去,又像是对她此举的不解。 令黎问他:“不管你原意是送给天酒还是给我,如今你我缘分就快要尽了,便当这最后一个场景是送给我的,可好?” 竺宴喉结无声地滚动了两下,半晌,哑声道:“好。” 令黎恢复修炼之后,两人之间的关系也仿佛错觉一般地跟着恢复到了从前。 每日清晨天刚刚亮,令黎就会去漱阳宫中问政,那时竺宴还睡着,没有醒。待令黎回来,竺宴已经起床,不过仍旧懒散地支肘斜在塌上,看起来像是醒了,但没全醒,还在醒神。等令黎进入图中修炼,他也会跟着进去,不过却是换了个地方醒神。 令黎刻苦修炼,他就在一旁看,被抽了骨头似的,没个坐姿。从前令黎看得心中格外不平衡,很多次都想揍他。 凭什么她替他干活,他替她享受岁月静好? 不过如今令黎不再说什么,毕竟已经达成一致,等她修炼出最后一个场景,他们就解除姻缘灵契。他们如今这样的关系,不再适合从前的亲密和默契。 令黎这一次的神力精进十分迅速。 一直以来,她都是差不多十年一次突破,然而这一次竟是不到一个月,她就感觉到身体里精纯的神力涌动,亟欲突破。那种感觉,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磅礴震撼。 她睁开眼睛,立刻停止了修炼,飞身从图中出来。 竺宴紧跟在她身后,心中早已准备好了一番说辞应对。 看着她一手扶着门框,一手抚着胸口,急促地呼吸着,他缓缓走到她身边,道:“你的火灵力早已修成,如今不过锦上添花,是要比从前迅速许多……” “我恨你!” 他的话没有说完,令黎忽然返身打断他。 竺宴怔住,脸上刹那间闪过错愕和受伤。 令黎直直看着他的眼睛,又咬牙切齿说了一遍:“竺宴,我恨你!” 她从他身前跑开,撞了他一下。 竺宴重重踉跄一步,连忙抬手,狼狈地扶住门框,才不至于被她撞倒。 他一向挺拔的背脊缓缓佝偻,眼眶渐渐变得通红,末了,只是艰难地闭上眼,掩去眼中所有的情绪。 手指用力地攥紧了门框,用力到骨节青白。 令黎,你可知,我所做的一切,都只是为了让你可以活下去。 从她唤醒火精那一刻起,不,其实更早,早在一万年前,就注定了他们之间只能活一个。 当年她用自己的元神将他体内魔脉重新封印,换他活下去,他留下她一缕微弱残魂,以血脉之中的火精为她重新造了一个生机。可火精虽是天地造化,是最强大的馈赠不错,却也同时需要最强大的神力滋养。 火精原本被他以神力压制,一旦被唤醒,若没有强大的火灵滋养,便会燃烧她灵根深处的灵力,她将会日渐枯萎。所以她必须刻苦修炼,拥有强大到足够承载火精的神力。 可火精原在他的血脉之中,如今却在她体内,便注定了他们之间此消彼长。 他的神力若是强大,她便要枯萎;她的神力每强大一分,他便要弱一分。 而随着凤凰元神的苏醒,当年封印他体内魔脉的力量也会逐渐减弱,他体内的魔障终将控制不住。 但这世间的事,永远是此一时,彼一时。 他自出生起便被魔障所害,也因此神尊封印他、神族唾弃他、天下苍生惧怕他,让他年少时受尽艰难。 可如今,他倒是无比感激。因为魔脉,他可以无所畏惧与她结下姻缘灵契,纵然只有短短千年,也是圆了他此生夙愿。因为他知道,将来她元神苏醒、他的神力亦压不住魔脉之日,他将会堕魔。 而他一旦堕魔,她便可以岁始印诛杀他,彼时姻缘灵契自动解除,她便不会受姻缘灵契所累,陪他一同灰飞烟灭。 他只是怕……她下不了手。甚至将来,待她凤凰元神完全苏醒,恢复了前世记忆,也终将因为亲手杀了他而痛苦不堪。 他要她活,自然是要她活得快乐欢愉,所以他只能骗她。 一千年前,是他收起了应缇给她的信,后来又将信换掉,他还让那两个宫娥捏造谎言,让她以为这一切都是他设计。让她以为,她的存在、她的一切都只不过是他对旁人的一个念想。 让她以为,从始至终,都是他负她。她可以放心恨他,甚至杀他。 这都是没有办法的事。 但他却可以他之死,为她除去最后一道后患。 从极渊下的魔脉,神尊与神帝束手无策,镇压至今,但斩草不除根,终究是后患无穷。 前有负芒,后有孟极,一直在利用魔脉兴风作浪。他或可在死前再为她封印一次,但他怕将来他不在了,祸端再生,她又将如一万年前一般陷入绝境,最终只能以命守护这苍生。 所以他要将他们一起带走。 其实远不必应缇通风报信,自孟极逃离天牢那一刻起,他便已猜到了他们的野心算计。而至于孟极其后成为魔域之主,都不过是他有意放纵,顺水推舟。 他要利用他们集齐世间魔障,又将他们自己的命与从极渊下魔脉联系在一起。他们以为魔脉无法被消灭,如此一来,他们便会不死不灭。 可他们忘了,他们可以将自己的命与魔脉联系在一起,他也可以,并且比他们容易得多。 ——只要他愿意堕魔。 届时,她以岁始诛魔,不仅不会受姻缘灵契所累,诛魔之功还可抵消她一万年前解他封印之罪。那时,即便凤凰元神彻底苏醒,天罚也将不复存在。 更有,魔脉、负芒、孟极,所以她现在的或者将来的敌人,都会随着他一同灰飞烟灭。 这是他能为她安排好的全部。 纵然不舍,但没有办法。他们之间,一万年前便已注定了是这个结局。 中卷结局 (中) 冬去春来, 神域却开始飞雪。每日漱阳宫中朝会,众人肩上都披着一层薄薄的雪花出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