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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日没有男女大防,少男少女自由相看,看上眼了便互赠香草示爱。听说到了晚上,更大胆,直接求欢也是有的。 令黎心想:都怪过去二十年孟极祸害此地,不然这祝余村都不知道生了多少娃娃……不过如今看这光景,也是快了。 她牵着竺宴的手走在路上,察觉到几名女子手中捏着香囊,目光蠢蠢欲动,流连在竺宴那张脸上,玩笑道:“早知如此,我出门以前便给你戴个面具了。” 竺宴还未说话,几名少女已争先恐后挤到他面前,双手送上香囊。 “郎君,收下我的吧!” “郎君,收我的!” “我的我的!” 少女们拦住了他们的去路,那场面,热闹里透着几分壮观。 然而竺宴这边的空气却庄严冷肃,他面无表情,看向令黎。 正在看热闹的令黎:“……” 真是讨厌的默契,他淡薄的眸子不过是轻扫了眼她空空如也的双手,她就立刻领会到了他的意思——你的礼物呢? 有点过分了啊!今日是她的生辰,他不曾为她备下礼物就算了,竟还来问她的礼物? 但他孤拔地站在那里,琉璃凤眸里分明写着:若是你准备了,我便可收下你的,此刻我们也不必困在这里。 诡辩! 令黎轻哼一声:“你的礼物在前面,跟我走。” 她从两个姑娘中间硬挤出去一条路,拉着他飞快地跑了。 等甩开了身后热情似火的妙龄少女们,令黎忍不住打量起他:“你如今头发都白了,怎么桃花还是跟年少时一样旺?” 虽说脸还是那张脸,可他和一万年前那个在神域的少年已几乎看不出是同一人。 年少时的竺宴,青衣墨发,虽受困封印,处境惟艰,却一身的少年气,骄傲不羁,锋芒毕露,敢与天道对抗。 如今的竺宴确然是抗衡了天道,自己造自己的反将六界整个颠覆,令黎却几乎再感觉不到他年少时那股少年锋芒,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难以言喻的破碎感。 是因为他这一头的白发吗?使他明明更加强大了,却显得脆弱易折。 “对了,我一直没有问你,你的头发是怎么白的?”令黎掬起他一缕发丝,冰凉的触感滑过指间,她有些心疼,“是受伤了吗?” “嗯。”竺宴道,“情伤。” 令黎:“……” 竺宴:“你魂灯灭那日,我一夜白头。” 令黎:“……” 过了一会儿,她不是很有底气地问:“一,一夜白头不是传说吗?” 竺宴从她手中扯回自己的头发:“你现在知道不是传说了。” 行吧,是她亏欠了他。 “走吧,带你去看我给你准备的礼物。”她拖着他往前走。 “礼物?”他以为她方才只是借口。 令黎扭头看向他,嘿嘿一笑。 祝余村的东头有一片猎场,十多年前原是达官显贵的私有猎场,后来那家犯了事,落魄了,其他田产都转手到了新的主人手中,唯有这片猎场,也不知是不是新主人不爱骑射,便任它荒废了。许多年来,倒是造福了这附近的百姓,寻常时候猎户进来打猎,而每逢三月初三,十村八店的村民则来此处射雁。 这射雁便是村长夫人说起的上巳节又一大习俗了,用带着丝线的箭射击野雁,射中后即索丝而取雁。 此间习俗,女子求爱向男子赠香囊,反之男子求爱,便是以此雁赠以心仪的女子。 令黎拉着竺宴来到东郊,春日天气晴好,四处入眼都是绿莹莹的,大雁正值肥美,十村八店的青年男子聚在此处射雁。 她没有带箭,便取出钱袋,和一名男子交换了一桶箭。 她指着天上的大雁,对竺宴大气道:“喜欢哪只?我给你射!” 竺宴一脸麻木看着她。 你看我想要吗? 方才与她换箭的男子见她取箭拉弓,一番动作气势很足,震惊道:“姑娘,你,你你射?” “啊,我射!”令黎点了下下巴,试着将弓箭拉满,又扭头问竺宴意见,“中间那只怎么样?那只最肥。” 竺宴还没吱声,换箭男子却急了,连连摇头:“不可,不可啊!女子赠香,男子射雁,这乃是阴阳秩序。你,你如今这岂非是如同牝鸡司晨,颠倒阴阳?” 牝鸡司晨,颠倒阴阳? 令黎轻轻皱了下眉。 从前在神域,竺宴不问政事,她刚刚高座漱阳宫那几年,神族私底下也说她牝鸡司晨,颠倒阴阳。可那时也就罢了,毕竟她也算开天辟地头一个手握无上权力的女子。可今日她也没做什么,不过只是射只雁,怎么就牝鸡司晨了? 她就要放下弓箭,好好同这人讲一讲道理,竺宴此时淡淡开口:“射左边那只,聒噪。” 令黎惊讶看向他。 只见他面无表情,一本正经,但她怀疑他一语双关。 令黎左手边的男子感觉被内涵到,摸了摸鼻子,抱着钱袋和剩下的箭识趣地走开了。 令黎眉眼轻扬,又重新拉满了弓,仿佛一个被美色所惑的君王,大声笑道:“一只哪儿够?全射下来!都给宴妃,通通给宴妃!” 宴妃的眉心狠狠抽了抽。 她虽是这么说,最后还是点到即止,只射出了一箭。 这一箭也射得十分慈悲,箭矢并未射穿大雁的身体,而是将将擦着大雁射出,箭身在大雁的翅膀上“啪”的一拍,大雁受惊吃疼,当即从空中掉落。而就在大雁掉落的同时,她挥动手中的丝线,借着那头箭矢的力道,在空中利落地将丝线打了个结,正正捆住掉落下来的大雁。 她站在原地一动未动,片刻须臾,手中就多了一只大雁。 而那只雁呆呆的,直到落到了她的手中,才反应过来,它特么的竟然被生擒了! “嘎,嘎——” 被生擒的大雁聊胜于无嚎了两嗓子,应和着周遭此起彼伏的拊掌与惊叹。 周遭不少百姓都看到了这一幕,包括方才阻她那名男子,都向她投来叹为观止的目光。 “好厉害的箭术!” “出神入化,不输男子!” “胡说!哪个男子有如此厉害的箭术?” …… 令黎站在风里,笑盈盈提着大雁,送到竺宴面前:“送给你!” 竺宴深深看着她,伸手接过。 令黎箭筒里还有好多箭,也没有再射,见有人箭不够,随手将自己的箭筒给了他们。 离开猎场后,他们又去西郊参加了春日宴。曲水流觞,与东郊的设宴不同,乃是读书人雅趣。不知不觉,两人便混在凡人中过了完整一个上巳节,到天黑才返回村长家中。 令黎踏着月色,手中又抱回了那只雁。她说宴妃矜贵,这等粗活不让他碰。 宴妃一阵无语,眼不见心不烦地将雁塞进她怀里。 她抱着大雁,扭头看向竺宴,眼中笑意清浅,开口正要说什么,却见竺宴在她身后停下了脚步。 “怎么了?” 竺宴看了眼天际的月亮,道:“我要回魔域一趟。” 令黎愣住:“现在吗?” “嗯。” “那好吧,我们先回去跟姝燃和村长说一声……” 竺宴道:“你留在此处,我办完事回来寻你。” 令黎眼中的笑意霎时消失。 “……哈?” 竺宴说她方从槐安图出来,神识不稳,从极渊虽然被镇压,但终究是魔气深重,她暂时不宜去。但他眼下有要事,所以需要独自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