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短短廿二歲,他就過完一生了。
在懷玉“生不如死”的日子當中,他看不見雪融,只覺天漸暖,相思如扣。
每當他沉默下來時,心頭總有一隻手,一筆一筆地,四下上落,寫就一個一個字,字都是一樣。
丹丹一定恨他失約,恨他遺棄。終生地恨。連番的失約,連番的遺棄,最後都叫她苦楚。要是她終生不原諒自己,那還好一點,要是她知道了,她又可以怎麼辦?
——哦她曾經有一頭濃密放任的黑的長髮。滿目是黑,當真應了,像他今天。
荷花是什麼顏色的?黑的。一歲枯榮,荷塘藏了藕,藕也是黑的。西湖餘杭三家村挖藕榨汁去渣曬粉,便成就了段娉婷手中一碗藕粉。在懷玉感覺中,那麼清甜的,漾着桂花荷香的藕粉,也是黑的。
蓴菜是黑的,虎跑水是黑的,醋魚是黑的,蜜汁火方、龍井蝦仁、東坡肉、脆炸響鈴、冰糖甲魚……他在慌亂中,一手便把那盤子炒蟮糊橫掃,跌得一地震動,滿心悽酸。一生太長了——
還有什麼指望?他不是空白,他是一個無底的深潭。
桃花潭水還只是三千尺,他卻無底,無窮無盡,無晨無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