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隨即別過臉去向世鈞道:“我剛在那兒告訴許家少爺,你爸爸昨天跟他那麼一談,後來就老說,說你要是有他一半兒就好了——又能幹,又活潑,一點也沒有現在這般年青人的習氣。
我看那神氣,你要是個女孩子,你爸爸馬上就要招親,把許家少爺招進來了!“沈太太隨隨便便的一句笑話,世鈞和曼楨兩人聽了,都覺得有些突兀,怎麼想起來的,忽然牽扯到世鈞的婚事上去——明知道她是說笑話,心裏仍舊有些怔忡不安。
世鈞一面喫着粥,一面和他母親說:“待會兒叫車伕去買火車票,他們下午就要走了。”沈太太道:“怎麼倒要走了,不多住兩天?等再過幾天,世鈞就要到上海去給他舅舅拜壽去,你們等他一塊兒去不好麼?”挽留不住,她就又說:“明年春天你們再來,多住幾天。”世鈞想道:“明年春天也許我跟曼楨已經結婚了。”他母親到底知道不知道他們的關係呢?
沈太太笑道:“你們今天上哪兒玩去?可以到玄武湖去,坐船兜一個圈子,顧小姐不是不能多走路嗎?”她又告訴曼楨一些治凍瘡的偏方,和曼楨娓娓談着,並且問她家裏有些什麼人。也許不過是極普通的應酬話,但是在世鈞聽來,卻好像是有特殊的意義似的。
那天上午他們就在湖上盤桓了一會。午飯後叔惠和曼楨就回上海去了,沈太太照例買了許多點心水果相送,看上去雙方都是“盡歡而散”。世鈞送他們上火車,曼楨在車窗裏向他揮手的時候,他看見她手上紅寶石戒指在陽光中閃爍着,心裏覺得很安慰。
他回到家裏,一上樓,沈太太就迎上來說:“一鵬來找你,等了你半天了。”世鈞覺得很詫異,因爲昨天剛在一起玩的,今天倒又來了,平常有時候一年半載的也不見面。——他走進房,一鵬一看見他便道:“你這會兒有事麼?我們出去找個地方坐坐,我有話跟你說。”世鈞道:“在這兒說不行麼?”一鵬不作聲,皮鞋咯咯咯走到門口向外面看了看,又走到窗口去,向窗外發了一回怔,突然旋過身來說道:“翠芝跟我解約了。”世鈞也呆了一呆,道:“這是幾時的事?”一鵬道:“就是昨天晚上,我不是送她回去嗎,先送文嫺,後送她。到了她家,她叫我進去坐一會。她母親出去打牌去了,家裏沒有人,她就跟我說,說要解除婚約,把戒指還了我。”世鈞道:沒說什麼?
沉默了一會,一鵬又道:“她要稍微給我一點影子,給我打一點底子,又還好些——抽冷子給人家來這麼一下!”世鈞道:“據我看,總不是一天兩天的事情吧,你總也有點覺得。”
一鵬苦着臉道:“昨天在你們這兒喫飯,不還是高高興興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