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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就是人生了。
阿爸覺得女兒有主人家已夠安慰。他守住老家,如同所有村民一樣,生於斯死於斯,永遠不會離開。
香港捱過日本仔侵華淪陷了三年零八個月。四九年大陸解放。四五十年代來此定居的人漸多,落腳後也不走。五十年代韓戰結束,外頭世界紛擾多變,文革、暴動、土製菠蘿「同胞勿近」、港英鎮壓、恒指大起大跌再大起再大跌、水災旱災風災火災、沙士瘟疫禽流感、金融海嘯……歲月流曳,兩村與世無爭——直至政府爲了高速鐵路工程橫施辣手把兩村拆毀。
阿爸已過世,看不到這一天。
芳女成了葉婆婆。她生一個女又一個女,想追個仔,希望有仔送終,但仍生一個女,再生也是女,肚皮沒空閒過,一直生了五個女——她終於明白是上天的安排,她忘掉這到底是否一個根本不知道的咒詛,忘掉某一段前塵多好,她從來不爲此傷心。
老公也是種菜養雞維生,她由一個菜園子走到另一個菜園子。老公比她先走一步,多年前過世了,也看不到拆村的一天。
葉婆婆出院後,女兒們接她回到彩西村故居。不走不走還須走,大部份村民含淚接受了特惠賠償,他們敵不過無情無義的政府,也帶不走在此流了一生的血汗淚水。
葉婆婆是在醫院那萬籟俱寂的夜晚,忽然聽得一陣尖寒的哭聲:
「芳女,我好辛苦呀,放我出來呀,救我!放我出來呀…」
好不熟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