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碧華提示您:看後求收藏(貓撲小說www.mpzw.tw),接着再看更方便。
「蘇軾的《西江月》:『世事一場大夢,人生幾度秋涼,夜來風葉已鳴廊,看取眉頭鬢上。酒賤常愁客少,月明多被雲妨。中秋誰與共孤光,把盞悽然北望。』——我不同意。其實客多歡聚,客少也有獨酌之樂;烏雲蓋月,但彩雲追月亦美景,何悽之有?人要來,人要走,不過隨腳步,隨天命,隨緣份——今天是你我緣盡之期了。」
說說,躡手躡足走到菊花糕前,欲用小刀剔一角——
蕭美人明白了。寫盡鬼故事的人,到頭來也逃不過,成爲新鬼。
不忍說破。
袁枚的亡魂飄渺,掛念他的最後美點。那日在揚州舟中感染了風寒,腹瀉不止。勉強支撐虛弱的老體,在清寒月光下,披名貴的皮裘,戴起西洋金絲眼鏡,手撫已染黑幾遍的長鬚,老人還是挺愛漂亮,愛體面,愛種種生活享受,愛這世界的每一天每一時每一刻。但不得不走了,他用平靜但笑謔的語氣寫遺囑:
「用淡紅紙小字寫訃,不可用素紙。其餘平行用小古簡最雅,用大紅便市井氣……恐屍硬不便靴,有極華刺朱履一雙,白綾襪一副可用。」
但題一碣雲:
「清故詩人袁隨園先生之墓
千秋萬世必有知我者。」
垂眼看到袁枚隱約下半身,那朱履,那白綾襪,那浮游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