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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史被陳小小帶回北京時,兩人都是一副跟曉鷗絕交的樣子。曉鷗在兒子的學校門口偶然看一眼表。那正是老史和小小的飛機起飛的時間。媽閣到北京的最後一班飛機。萬頃晴空,應該不會誤點。曉鷗仰起頭。然後她聽見一個人在輕聲說話:
"媽,你怎麼哭了?"
五月初又是媽閣鬧人災的季節。珠海到媽閣的海關從清晨到子夜擠着人。什麼都嚇不退人們,三小時、四小時的排隊,污濁的空氣,媽閣海關官員的怠慢和挑剔,你急他不急,反正到時他有換班的。旅行團戴着可笑的帽子,腹部掛着可笑的包,所有的胳膊守護着包裏的內容,每一個擠過去擠過來的人都讓他們的心緊了又松:包中的賭資又一次倖免於劫。
媽閣這邊所有的人渣都泛起來,幫人排隊的黃牛,推銷"秀"票的黃牛,幫人扛包的真假腳伕,推薦按摩院、旅館和散發餐館折扣券的掮客……
曉鷗的衣服被擠皺了,頭髮也東一綹西一綹被汗貼在臉上、脖子上。五個廣東的客戶都是新客戶,她總是親自迎接尚未染指賭博的新客戶。
等她終於把五個新客戶帶出海關,帶到酒店,已經是夜裏十一點半。還有半小時這五個人就白排隊了,海關十二點關閉。她讓客人們先到各自房間修整一下,客人們不明白他們欠缺的是哪方面修整,帶着海關人羣相互薰染的複雜氣味進了賭廳。他們可沒時間浪費在什麼修整上。
她的手機上來了一條短信:"你好精神啊!"
發送人的名字是"段"。她四顧一圈,沒有發現發送者。"雖然你失約,我還是來了。"又是一條短信。她知道自己的笑很傻,捉迷藏玩不過對家那種迷惑而窘迫的笑。她知道對家在暗地正把她的一舉一動收入眼底,因此她不得不笑。"往你正前方看。"短信給她指路。正前方的賭檯周圍站着十來個觀局的人,賭檯上只有兩個賭客,其中一個是段凱文。原來他離她只有三米,這是她目光錯過他的原因。還有個原因是她以爲他從來不入大廳做散客。段總跟她微笑一下,抬抬右手,就回到賭局裏去了。他指的失約是他們相約的"北京見",並在見面時共謀她的棄暗投明,從疊碼仔生涯退役。曉鷗湊到段那張臺看着段的小半個側面:這種相約能認真嗎?她梅曉鷗若認真了段總準笑她"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