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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把你的論文給我。”焉識說。
“論文是可以借的呀!”大衛說。
借論文又不是新鮮事,留學生裏就發生過。若是借論文給街上拉差頭的車伕,讓他去掙教授的工資,那是大大的欺世;借給像他大衛這樣的人,是本着瞭解他大衛的學術水平的前提,借給他就叫臨時通融。否則,就忍心讓他大衛一家五口飢寒交迫嗎?不是這個道理吧?讓孩子永遠拖欠牛奶公司的費用而喫不上奶,更不是這個道理了!
焉識這才明白大衛要管誰借論文。這類無恥事物的確不是大衛的獨創,留美學生對這類無恥確實看得開。大衛確實有足夠的學術水平寫出他那樣的論文。也許寫出比他更好的論文。
焉識抬起頭,大衛的臉是空白的。期待過度就會讓一張臉空白成這樣。
焉識唯唯諾諾,說出一堆藉口,說明論文不能借給他大衛。但凡他陸焉識有一點辦法來把這樁無恥事物看得開些,想得開些,他陸焉識一定會那樣看,那樣想。
大衛馬上有現成依據:焉識的一個同事把英國十八世紀的狄更斯和二十世紀的狄更森都當成一個人,這樣的人穩穩地掙一份教授工資!
焉識心情變得很壞。他的老朋友這樣潦倒,因爲拖欠牛奶公司的費用,孩子斷了奶。他真覺得對不起大衛,但他實在做不到出借論文。因此他覺得做不成一件事來使他對得住老朋友大衛,對得住他從未見過的老朋友的太太和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