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焉識再回到恩娘房間的時候,恩娘靠在牀上。女人的臥室似乎在她每個年齡都會有不同的氣味。這時恩孃的臥室氣味,已經先於她本人老了。他把西瓜用餐刀在玻璃盞裏切碎。恩孃的嘴巴塞不進大塊的東西,否則她必須取下上下的假門齒。每個人見到的都是脣紅齒白的恩娘,頭髮梳得光整,粉黛恰如其分,衣服鞋子精心搭配。而恩娘房間那衰老的氣味裏有股淡淡的洗牙藥水味道。焉識坐在恩娘身邊,滿心想的都是不幸的婉喻。他說:“恩娘,其實呢,祖母綠是我賣掉的。我想買那塊表。”
他做出一個滑頭面孔。恩娘眼淚乾了,嘟起嘴巴看着繼子。這件荒唐事更像是他焉識的所爲。
“這就奇怪了,爲啥婉喻說是她賣的呢?”
“婉喻生怕我喫生活。”
恩孃的假牙斯文地咬進淡黃色的西瓜瓤,嘴脣一下子充滿汁水。她沒有全盤買賬,鼻翼兩側的八字紋路深下去,延伸到兩個嘴角,那是厲害女人酸溜溜的笑容。
恩娘說:“是嗎?婉喻待你這麼好啊?打板子也要拉到自己身上打呀?”
焉識說:“所以我不要她替我挨板子。我經打。”
恩娘更加酸溜溜了,說:“你們兩個人這麼要好啊?一個要替另外一個頂罪過啊?”
焉識只有臉皮一厚,隨她去風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