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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人認識到自己連最親的人都記不得,會很傷痛的。
丹珏大大咧咧地爲父親倒茶,用鼓勵孩子的語言,鼓勵婉喻跟焉識講話,鼓勵她告訴焉識,她很高興他來看她。丹珏提升爲研究室主任,上班下班時間上不必那麼死板。她到自己臥室去,給研究室打了個電話,請一個下屬代她佈置當天的工作。她放下電話,見父親站在門口,食指擱在門上,姿態那麼怯生生的,似乎在擔心,敲開這個門後果是什麼。
丹珏剛要以她假象的大大咧咧請他進來,他卻飛快地把那根敲門的食指放在嘴脣上,“噓”了一聲。丹珏不能不把老頭子的一系列動作和“鬼祟”這個詞聯想起來。他走進來,儘量用最不起眼的動作把丹珏的房間佈置盡收眼底。
“你、你……姆媽不認識我。”他說。語氣、表情都很中性,猜不出他是否爲此感到受傷。
丹珏笑笑:“有時候她會這樣的。沒關係,你跟她講講過去的事情,拿出兩件過去的東西給她看看,她會想起來的。”她安慰父親,很像在兩位小朋友之間做調解。
“你猜她剛纔跟我說什麼?”
“說什麼?”
陸焉識嘆了口氣,把婉喻剛纔跟他說的話複述了一遍。婉喻把一堆青菜搬到八仙桌上摘,跟焉識談起入黨申請書來。她建議他也寫一份入黨申請書,雖然條件暫時不夠,但是可以讓組織早點觀察考驗。焉識不知如何作答,婉喻接着勸他,一個人應該有理想,有理想的人是不一樣的,而且應該讓組織知道你在爲理想努力。
丹珏也無話可說了。她接近焉識是想讓他做伴,一塊遞交申請書,免得她膽怯。入黨這樣神聖高尚的事讓婉喻非常羞怯,她很想有個伴兒壯壯膽。
“而、而且,她也不記得,禮拜天跟她一塊喫飯的就是我。她、她以爲我、我們第一次見面。”他的眼睛裏出現一絲好玩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