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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街上。”此刻先來者站起來,她說:“我走了。”
江飄站立起來,將她送到屋外。在走道上她怒氣衝衝地問:“她來幹什麼?”江飄笑而不答。“她來幹什麼?”她繼續問。
這是明知故問?江飄依然沒有回答。
她在前面憤怒地走着。江飄望着她的脖頸——那裏沒有絲毫光澤。他想起很久以前有一次她也是這樣離去。
來到樓梯口時,她轉過身來臉色鐵青地說:我越來越覺得你的信是讓郵遞員弄丟掉的,給我們這兒送信的郵遞員已經換了兩個,年齡越換越小。現在的郵遞員是一個喜歡叫叫嚷嚷而不喜歡多走幾步的年輕人。剛纔他離去了他一來到整個衚衕就要緊張起來他騎着自行車橫衝直撞。我一直站在樓上看着他他離去時手裏還拿着好幾封信。
我問他有沒有我的信他頭也不回根本不理睬我。你給我的信肯定是他丟掉的。所以我只能一個人冥思苦想怎麼得不到你那了不起的思想的幫助。雖然我從一開始就感到那起兇殺與一個女人有關,但我並不很輕易地真正這樣認爲。我是經過反覆思索以後才越來越覺得一個女人蔘與了那起兇殺。詳細的情況我這裏就不再羅列了那些東西太複雜寫不清楚。
我現在的工作是逐步發現其間的一些細微得很的糾纏。基本的線索我已經找到那就是那個被殺的男人勾引了殺人者的妻子,殺人者一再警告被殺者可是一點作用也沒有於是只能殺人了。我曾經小心翼翼地去問過我的兩個鄰居如果他們的妻子被別人勾引他們怎麼辦他們對我的問話表示了很不耐煩但他們還是回答了我對他們的回答使我喫驚他們說如果那樣的話他們就離婚,他們一定將我的問話告訴了他們的妻子所以他們的妻子遇上我時讓我感到她們仇恨滿腔。我一直感到他們的回答太輕鬆只是離婚而已。他們的妻子被別人勾引他們怎麼會不憤怒這一點使人難以相信,也許他們還沒到那時候所以他們回答這個問題時很輕鬆。我不知道你遇到這種情況會怎麼樣,實在抱歉我不該問這樣倒黴的問題,可我實在太想知道你的態度了,你不會很隨便對待我這個問題的,我知道你是一個很有思想的人你的回你爲我提供了一個掩飾自己的機會,即使我完全可以承認自己曾給你寫過兩封信,其中一封讓郵遞員弄丟了,但我並不想利用這樣的機會,我倒不是爲給郵遞員平反昭雪,而是我重新讀了你的所有來信,你的信使我感動。你是我遇上的最爲認真的人。那起兇殺案我確實早已遺忘,但你的不斷來信使我的遺忘死灰復燃。對那起兇殺案我現在也開始記憶猶新了。你在信尾向我提出一個頗有意思的問題,即我的妻子一旦被別人勾引我將怎麼辦?我的回答也許和你的鄰居一樣會令你失望。我沒有妻子,我曾努力設想自己有一位妻子。而且被別人勾引了,從而將自己推到怎麼辦的處境裏去。但是這樣做使我感到是有意爲之。你是一個嚴肅的人,所以我不能隨便尋找一個答案對付你。我的回答只能是,我沒有妻子。你的鄰居的回答使你感到一種不負責任的輕鬆,他們的態度僅僅只是離婚,你就覺得他們怎麼會不憤怒,這一點我很難同意。因爲我覺得離婚也是一種憤怒。我理解你的意思。你顯然認爲只有殺死人是一種憤怒,而且是最爲極端的憤怒。但同時你也應該看到還有一種較爲溫和的憤怒,即離婚。
另外還有一點,你認爲一個男人殺死另一個男人,必定和一個女人有關。這似乎有些武斷。男人有時因爲口角就會殺人,況且還存在着多種可能,比如謀錢害命之類的。或者他們倆共同參與某樁事,後因意見不合也會殺人。總之峽谷咖啡館的兇殺的背終於收到了你的來信你的信還是寄到106號沒寄到107號但我還是收到了。我非常高興終於有一個來和我討論那起兇殺的人了,你的見解非常有意思你和我的鄰居完全不一樣,我沒法和他們討論什麼但能和你討論。你信上說離婚也是一種憤怒我想了很久以後還是不能同意。因爲離婚是一種讓人高興的事總算能夠扔掉什麼了。這是一般說法上的離婚,特殊的情況也不是沒有但那不是憤怒而是痛苦,離婚只有兩種,即興奮和痛苦兩種而沒有什麼憤怒的離婚當然有時候會有一點氣憤。你信上羅列了一個男人殺死另一個男人時的多種背景的可能我是同意的,你那兩個詞用得太好了就是背景與可能。這兩個詞我一看就能明白你用詞非常準確,一個男人確實會因爲口角或者謀財和共同參與某樁事有了意見而去殺死另一個男人。峽谷咖啡館的那起兇殺卻要比你想的嚴重得多那起兇殺一定和一個女人有關,你應該記得殺人者殺死人以後並不是匆忙逃跑而是去叫警察,他肯定做好了同歸於盡的準備。這種同歸於盡的兇殺不可能只是因爲口角或者謀財必定和一個女人有關。被殺者勾引了殺人者的妻子殺人者屢次警告都沒有用殺人者絕望以後才決定同歸於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