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婷婷心裏緩緩地升起希望。人人都像那個值班醫生,懶得負責,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她有可能逃過一次懲處。
含笑不耐煩地從哥哥手裏奪過電話,又撥了一遍福利院的總機。然後她請求總機轉接第三病區,看來撥通了。她在沙發上挪挪屁股,坐穩當坐舒服,同時抬起眼睛,目光把母親罩住:看您往哪兒跑。
含笑的眼睛是婷婷的。可婷婷認爲自己永遠不會有含笑那樣自以爲是的目光。那目光姓許。姓許的在追求婷婷時,也把局面弄成是婷婷追他,因爲他自以爲是。他說他若不懶惰就是世界上一流的樂評家。他要勤於寫作的話所有當今評論家都會羞死。他要不那麼痛苦地清高的話,他早就可以得到住房而不住到婷婷文化館分到的兩居室了。他要是願意和人們一般見識,站到婷婷那個水平線上的話,他就會爲他犧牲自己拍攝所謂“黃色錄像”的動機辯護了。可他拉倒了,寧願蹲兩年大獄。
電話沒人接,這是晚上八點。含笑告訴哥哥,先喫飯吧,一會兒再打。
飯是婷婷做的。爲了她這一天的出軌和謊言以及可能得到的責罰,她準備了四個菜,一個沙鍋。她自己一口都不喫,她一喫就會忍不住嘔吐。姓許的無所不在,下毒的手法千般百種。至少許含笑已經徹底被他收服了。
三個晚輩家長竟然沒注意到她捧着碗在做戲,其實一口也沒喫到嘴裏。許含笑說沙鍋的豆腐燉得太爛,也太鹹。未來兒媳往涼拌蘿蔔絲里加了幾滴醋,一撮鹽。豆豆喫到最後了,說應該有個湯啊!
婷婷立刻起身向廚房走。她去做湯,就去做。她可以離開餐桌了。
“算了吧,趕緊喫完收了餐桌,還得打電話……”含笑的話被碗碎的聲響打斷。
三人同時安靜下來。一定是六隻眼睛在切磋:這是碎的第幾個碗了?看她又像犯病了!這麼碎下去誰家碎得起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