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洪家再度熱鬧起來,一家人圍坐開飯。
而洪澗琛卻不知道,在昨晚的那列火車上,他與自己已經一年未見的兒子僅僅隔了一個車廂。
chapter 2
站在街頭的洪望楠深吸一口氣,這是他離別了一年的上海,是他自小跑到大的福州路,不絕於耳的家鄉話,匆匆忙忙的小職員,花枝招展的女人們,衣冠楚楚的紳士們……他曾經以爲這個城市是屬於他的,但此刻的他卻實在像是個異鄉人:亞麻色西裝,黧黑的皮膚,草編禮帽,墨鏡,南洋華僑似乎都是這種鬼樣子。
洪望楠現在身份證上的名字叫江平燹,這個名字很有些詩意:以平生所學,平天下兵燹。不過旅館門房卻探究不出任何詩意,撓着後腦勺問他最後一個字念什麼,他笑了,露出一口整齊潔白的牙:“念燹,跟‘危險’的‘險’字一個音。”
旅館房間簡樸潔淨,洪望楠推開一扇朝南的窗戶,陽光和樹影不失時機地透過來,一隻蟬在樹上拼命地叫着,不遠處的樓上,有人拉胡琴吊嗓子,好像要跟鳴蟬比賽誰聲音更好聽。這些久違的場景難免勾引起洪望楠幾分思親的惆悵,不知父母是否安好,不知多穎是否也在唸他……可惜眼下雖近在咫尺卻不能和他們相見,因爲他此行的目的並不是探親,也不是談情說愛。
不過打個電話總是可以的,他鼓勵着自己走出房間,在旅館斜對面找到一間電話亭,拿起話筒,對接線員報出一串熟悉到無法再熟悉的數字。孫碧凝的聲音很快從話筒中傳了出來:“喂?哪一位啊?”
聽到母親的聲音,洪望楠一時竟說不出話來,顯然他高估了自己的定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