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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多穎悟過來了,瞪了洪望楠一眼:“你也十三點!現在我明白了,你們那個不毛之地確實沒有女人,纔去了一年就變得這麼粗俗!”
洪望楠正要回應,看到季家鳴捧着茶盤和茶具走進來,便止住了,看了一眼王多穎,王多穎知趣地站起來,出去了。
兩天前在茶行閣樓,洪望楠和六七名曾經在中央廠工作過的技術人員開會。他這次回上海的主要任務便是尋找和召集原來被中央廠遣散的技術骨幹。他簡單地介紹了一下新廠的境況,新廠的建設已經進入尾期,職工和專家、工程師都已經到位,一切正在有條不紊地進行着。而新廠的規模要比中央廠更大,設備更好,迫切需要這些曾經的技術骨幹,避免將來再展開大面積的技術掃盲。洪望楠誠實地告訴大家,如果決定加入,那就意味着此後要接受長期的艱苦生活,短時間內也不能和家人聯繫。他要大家認真考慮。衆人經過權衡之後,相繼舉手,同意加入新廠建設。
季家鳴一邊斟茶,一邊低聲跟望楠交談:“聞辛工程師找到了。他家搬到南市去了,你不會想到一個像他這麼體面的人會住在那種嘈雜混亂的地方。看來他是有心躲國民黨這方面的人。聞辛現在在日本人的民用電器公司做事,一個月掙一百五十塊大洋,日子過得很舒服。再說他老婆剛剛生了孩子,我去找過他一次,他態度很冷淡,希望我以後不要再登門了。你如果動員不了他,說不定還會被他出賣。依我看,拉倒吧,別在他身上耽誤工夫,還冒風險。”
洪望楠說:“聞工程師是原來中央廠最好的無線電專家,留學美國,是我芝加哥大學的老校友,後來又到日本實習過,新廠需要這樣的人去培養一批無線電技術人才。”沉思片刻,他接着說:“還是我去吧。我和他雖然年齡相差八歲,不過在美國留學的時候,有那麼幾面之緣,我還聽過他一次精彩的演講。那時候的聞辛是地道的書生意氣,報國恨晚,三句話離不開科學救國。這次我冒風險遠道回來專程登門動員他,這片誠意,應該能說服他。”
季家鳴表示懷疑:“萬一他已經死心塌地當亡國奴,掙日本人那一百五十大洋的月薪,他可能會把你去找他的事報告給日本人,那你這次的任務不但完不成,還有被捕的危險。日本人和汪僞特務正發愁找不到你,你去策動聞辛,不就等於給他們送上門去了嗎?”
洪望楠不爲所動:“這個風險還是值得冒的。”
季家鳴又有了主意,靠近洪望楠:“依我看,乾脆來硬的,綁架聞辛。”
洪望楠瞪大了眼,連連搖頭:“我是學科學的人,設身處地地想一下,假如有人綁架我,強行分開我和我的家眷,尤其是讓我和自己剛出生的親骨肉分開,我會懷恨的。科學是一種信仰,抗日也是信仰,不催發一個人的信仰,只靠綁架,他遲早還會跑掉。我們的飛機制造廠又不是俘虜營,沒法專門派人看守他,逃跑的機會會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