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便衣們發泄完畢,要離開了。爲了證明沒白來一趟,還不忘順手抱走一件或兩件洪家的擺設:古董陶瓷、座鐘,還有一個便衣實在找不來值錢的東西,乾脆抱着一個豇豆紅大花瓶向門口走去。
孫碧凝從臥室裏走出來,叫住他們:“請等一等。”
便衣們有些心虛地站住,回過頭。孫碧凝的臉上看不出一絲怒意,而是一種平靜後的悲涼:“我就想問一聲,都是中國人,你們爲什麼這麼恨我們?”
便衣們好像這才意識到自己原來也是“中國人”,這個事實讓他們更感到尷尬,一個便衣不耐煩地對同夥說:“快走啊!發什麼呆!”
孫碧凝淡淡地說:“你們這樣嚇唬我們,折磨我們,讓我們不得安生,無非就是想讓我們改變,變成跟你們一樣的人,是不是?我們是喫不消你們的驚嚇,你們看見了,我們都是一把歲數的人了。不過再喫不消,我們也不會變,不會成爲你們這樣的人。沒辦法,一個人要做什麼樣的人,是由不得自己的,就像你們也改不了,也沒法變成我們這樣的人。既然是這樣,你們不如省省力氣,別來折騰我們了。大家各走各的路不好嗎?我外子只剩一口氣了,他是誰不還是誰嗎?你改變得了他嗎?你能改變的就是讓他把那一口氣嚥了。我想你也不會那麼做,你要是那麼做,我都爲你不好意思。走吧走吧,啊?我們家幾代書香,沒什麼好東西,哪幾件東西還讓你們看得上眼你們就都拿去。走吧。”
當意識到恐懼於事無補後,孫碧凝這個一向膽小怕事的女人,此刻再也沒有絲毫的驚慌,她柔弱的身體淡定雍容地站在一片廢墟和狼藉中,那些便衣在她面前,只能是自慚形穢。
白色雪弗萊在洪家公寓的弄堂口停住,先下車的是王多穎,司機把朱玉瓊從車門裏攙扶出來。
王多穎從車裏小心翼翼地拎出一個多層食盒。那是朱玉瓊今天特意爲洪澗琛接風洗塵做的幾道菜,她親自下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