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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及時調解了他倆。我證明亞當的確是菲比的父親。
護士看看我,又看看他,笑了:“便宜這小子了,生孩子的辛苦他全錯過了。”她接過我手上的出院手續,然後仔細覈對了上面的條條款款,這才把菲比抱了出來。
“喏!”她說,“看好,襁褓是這樣……這樣……包裹的。得緊,這才讓孩子感覺安全。”她像西單商場模範售貨員捆紮糖果那樣,手勢果斷、快捷,每個動作都有最高的效率,沒有一個動作是多餘的。在此同時,她還告訴了我們,多長時間喂一次奶,換一次尿布。我的出院手續中包括一個小冊子,上面有所有圖表、刻度,公式般精確。按這些公式養大的孩子該不會有誤差,該比我們這些依生物本能撫養出來的人類要優等。
菲比哭了一路。我不斷換姿勢抱她,又把手伸進襁褓,看看是什麼讓她不適。我不知覺地對她喃喃說着什麼。我一點也沒意識到,那類母親和新生兒之間的喋喋不休,那類對任何其他人不發生意義的甜蜜傻話,在我和菲比之間開始了。
我發現亞當車開得很壞,兩次闖紅燈。我說:“要命,不知該怎樣她纔不哭。”亞當卻說:“她的哭一點也不打擾我。”“那是什麼讓你開車水平下降?”
“你。你沒注意到你在不斷地說話?”“我在說話?”
“你一直在和孩子說話。”
我愣了一會兒,明白了。我和菲比自然而然地正在建立一種聯絡方式,一種幾乎是使用暗號祕語的單線聯絡。我的潛意識、我的本能發出這樣的喃喃低語,只有菲比的潛意識和本能能夠完全地、正確地接收它。它使她與我在臍帶被剪斷後迅速形成另一條暗存的因而不會被剪斷的紐帶。這是沒辦法的事,我和菲比都無能爲力:我們已把包括亞當在內的一切人排斥在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