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戰爭遊戲的熱潮不再,末了完全不玩了。
現在在樓上無所事事。寬寬的一片陽光把一條藍色粉塵送進嵌了三面鏡的梳妝檯上。蟠桃式磁缸裏裝着痱子粉。冬天把一罐凍結的麥芽糖擱火爐蓋上融化,裏面站了一雙毛竹筷子。麥芽糖的小褐磁罐子,老媽子們留着拔火罐。她們無論什麼病都是團皺了紙在罐子裏燒,倒扣在赤裸的有雀班的肩背上。
等麥芽糖變軟了,何干絞了一團在那雙筷子上,琵琶仰着頭張着嘴等着,那棕色的膠質映着日光像只金蛇一扭一扭,等得人心急死了。卻得坐着等它融化,等上好幾個鐘頭。做什麼都要很久。時間過得很慢,像落單的一隻棉鞋裏的陽光。琵琶穿舊的冬鞋立在地板上,陽光斜斜射過內面鞋底的粉紅條紋法蘭絨裏子。
“等我十三歲就能喫糯米。”琵琶說,“十四歲能喫水果,十六歲能穿高跟鞋。”
她母親立下的規矩是不能喫糯米做的米糕,老媽子們則禁止她喫大多數的水果。柿子性寒,傷體質。有一次秦幹買了個柿子,琵琶還是頭一次看見。老媽子們都到後門去看販子的貨,只有秦千真講價真買。柿子太生了,她先放在梳妝檯的抽屜裏。房間沒人,琵琶就去開抽屜看看,炭灰色的小蒂子,圓墩墩紅通通的水果,看過一眼就悄悄關上抽屜。萬一讓人發現她偷看柿子,還不盡力張揚,洗刷陵的饞嘴污名!他饞歸饞,可沒動過老媽子的好東西。
隔兩天她就偷看一次,疑心怎麼樣才叫熟。有一次拿指甲尖去戳,紅緞子一樣的果皮上留下了一個酒渦,興奮極了。若不是秦乾的柿子,她就會去問她:“什麼時候喫柿子?”秦幹肯定會說:
“小姐可真關心我的柿子啊。”
又過了一個多月。有天秦幹打開了抽屜。“噯呀,我都忘了。”她說。把柿子拿了起來,剝掉了一點皮。“壞了。”她短短的說了一句。
“整個壞了?”何干問。
“爛成一泡水了。”她急急出房去把她這罕有的失誤給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