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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希望老太太能說句話。”她說,傷慘的笑着。
“讓那個男傭人給姨太太打針,也不看地方。”老太太着惱的說,“她也喫大煙吧?”
“我們不知道。”何干低聲說,像是剛說了什麼祕密。
“一定也喫,纔會帶壞了他。”老太太嘆氣,“還虧你們這些老人來照顧孩子。”問話完畢便向孩子們說:“去玩去吧。要什麼東西跟他們要,家裏沒有的就叫人買去。”
榆溪來了半個鐘頭,何干帶着孩子在屋子的另一處。他從不帶老七來,怕她受不了新房子的規矩,新房子裏姨太太們都是安分守己的。榆溪和老七有自己的朋友,不過他要她跟她的姐妹們都不來往了,因爲她們還是堂子裏的。他本人也跟朋友漸行漸遠,想安頓下來,儉省度日,所以纔不要小公館,搬回家來住。這一向見的人也少了。老七也不能跟男人調笑,惹他妒忌。她很高興能哄得他花大錢,像是過年去賭錢。兩人志同道合,孟浪魯莽,比什麼時候都要親密。有個朋友正月裏終日不閉戶,他們天天去,債臺高築,終於吵了起來。
她照堂子的規矩活動都在裏間,沒有興趣向外擴展。大理石面的黃檀木五斗櫃上擱着進口的銀盥洗用具,每個堂子裏的姑娘都有:高水罐,洗臉盆,漱盂,肥皂盒。她在中央的桌子喫飯,梳妝檯鏡裏倒映出她的身影,斜簽着身子,乏味的撥着碗裏的熱茶泡飯。堂子裏的姑娘喫得很簡單,只有幾樣滷菜或是鹹鴨蛋。她也只知道這種生活。榆溪煙癮過足了,從煙炕上起來,同她一齊喫飯,像獨獲青睞的客人。日子像是回到了過去,賓客都散了之後的一刻溫柔,靜靜坐下來喫滷菜粥或茶泡飯。有時鴇母也一塊喫,他也不介意,覺得像一家人。連丫頭也曾沒規矩的坐下來跟他們一起喫飯,他也很喜歡。但是老七離了堂子之後唯一的改變就是容不下別的女人接近兩人的生活。
兩個燒大煙的僕人一個高瘦一個極矮,滑稽的組合。有一次矮子把長子擠走了,沒幾個月又回來了。老媽子們總說矮子會待得久。“矮子肚裏疙瘩多。”葵花說。
一般的傭人總跟佞幸的人儘量少來往,遵守孔教的教誨,敬鬼神而遠之。可是矮子愛打麻將。男傭人的屋裏一張起桌子,他準在,怒視着牌,嘴裏罵罵咧咧的,揚言再也不打了。
“不打只有一個法子,剁了十根指頭。”廚子老吳說,“看見易爺的手了不?”他問打雜的小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