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喫飯時榆溪幫她夾菜到碗裏。寵壞女兒不要緊,橫豎將來是別人家的人。兒子就得嚴加管教。要他跑腿,榆溪老是連名帶姓的喊他“沈陵!”嚴厲中帶着取笑。他總是。走過去伸手揉亂琵琶的頭髮,叫她:“禿子。”
琵琶笑笑,不知道爲什麼叫她禿子。她頭髮非常多,還不像她有個表姐夏天生瘡癤,剃過光頭。從來沒想到過他是叫她toots年輕姑娘。
她可以感覺到他對錢不湊手的恐懼。一點一點流失,比當年揮霍無度時還恐怖。平時要錢付鋼琴學費,總站在煙鋪五尺遠,以前背書的位置。
“哼。”他咕嚕着再裝一筒大煙,等抽完了,又在滿牀的報紙裏翻找。“我倒想知道你把我的書弄哪兒了。書都讓你喫了,連個屍骨也沒留下,憑空消失了。”好容易看他坐起來,從絲錦背心口袋裏掏出錢包來。
王發老是沒辦法從他那裏拿到房屋稅的錢,揹着他悻悻然道:“總是拖,錢擱在身上多握兩天也是好的。”
何干爲了琵琶與陵的皮鞋和她自己的工錢向榆溪討錢,還是高興的說:“現在知道省了,敗子回頭金不換哩!”
榆溪這一向跑交易所,賺了點錢。在窮愁潦倒的親戚間多了個長袖善舞的名聲,突然成爲難得的擇偶對象。
端午節他帶琵琶到一個姑奶奶家。
“也該學學了。”他附耳跟她說。
她的個子又竄高了,不尷不尬的。可是很喜歡這次上親戚家,似乎特別受歡迎。有個未出嫁的表姑帶她到裏間去說話,讓她父親在前面陪姑奶奶談講。她讓琵琶坐在掛着牀帳的牀上,也在她身旁坐下,握住她兩隻手,羞澀的笑,像是想不起說什麼。她的年紀不上三十,身材微豐,長得倒不難看,幾個妹妹倒比她先嫁了。有一個湊巧走過,笑望着牀上牽手坐着的兩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