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琪官坐定,冷笑兩聲,方說瑤官道:“耐個呆大末少有出見個,隨便啥閒話,總歸瞎答應。”瑤官追思適間云云,惶惑不解,道:“俚勿曾說啥(口宛)?”琪官哼的從鼻子裏笑出聲來,道:“耐是俚買個討人,該應替俚陪陪客人,勿曾說啥!”瑤官道:“價末倪走開點。”琪官睜目嗔道:“啥人說走嗄,大人教倪坐來裏,陪勿陪挨勿着俚說(口宛)!”瑤官才領會其意思。琪官復哼哼的連聲冷笑,道:“倒好像是俚哚個大人,阿要笑話!”
這一席話,竟忘了半榻上韻叟,粲花之舌,滾滾瀾翻,愈說而愈高了。恰好韻叟翻個轉身,兩人慌掩住嘴,鵠候半晌,不見動靜。琪官躡足至半榻前,見韻叟仰面而睡,兩隻眼睛微開一線,奕奕怕人。琪官把前後襟、左右袖各拉直些,仍躡足退下。瑤官那裏有興致再去打五關?收拾牙牌,裝入抽屜;核其數三十二張,並無欠缺,不知琪官於何時擲還。兩人依然嘿嘿相對,沒甚消遣。
相近夜分時候,韻叟睡足欠伸,簾外管家聞聲舀進臉水。韻叟揩了把面,瑤官遞上漱盂,漱了口。琪官取預備的一壺茶,先自嚐嚐,溫暾可口,約篩大半茶鍾遞上,韻叟呷了些。韻叟顧問:“冠香囗?”琪官置若罔聞,瑤官道:“說是姨太太搭去。”
韻叟傳命管家去喊冠香。琪官接取茶鍾,隨手放下,坐於一旁,轉身向外。韻叟還要喫茶,連說三遍,琪官只是不動,冷冷答道:“等冠香來篩撥耐喫,倪笨手笨腳陸裏會篩茶?”韻叟呵呵一笑,親身起立,要取茶鍾。瑤官含笑近前,代篩遞上。
韻叟喫過茶,就於琪官身傍坐下,溫存熨貼了好一會。琪官仍瞪着眼,待著臉,一語不發。韻叟用正言開導道:“耐(要勿)來浪糊塗,冠香是外頭人,就算找同俚要好,終勿比耐自家人。自家人一徑來裏,冠香一年半載未轉去哉(口宛),耐也何必去喫個醋?”琪官聽說,大聲答道:“大人阿是耐無撥仔淘成哉?倪末曉得啥醋勿醋!”韻叟訕笑道:“喫醋耐勿曉得?我教個乖撥耐,耐故歇末就是叫喫醋。”琪官用力推開道:“快點去喫茶罷,冠香來哉!”韻叟回頭去看,琪官得隙掙脫,招呼瑤官道:“冠香來哉,倪去罷。”
韻叟見側首玻璃窗外,果然蘇冠香影影綽綽來了,就順勢打發道:“大家去困罷,天也匆早哉。”瑤官一面應諾,一面跟從琪官踅下臺階,劈面迎着冠香。琪官催道:“先生快點來囗,大人等來浪。”冠香不及對答,邁步進去。琪官、瑤官兩人遂緩緩步月而歸。
第五十一回終。
第五十二回 小兒女獨宿怯空房 賢主賓長談邀共榻
按:琪官、瑤官兩人離了拜月房櫳,趁着月色,且說且走。瑤官道:“今朝夜頭個亮月,比仔前日夜頭再要亮。前日夜頭末鬧熱仔一夜天,今朝夜頭一個人也無撥。”琪官道:“俚哚阿算啥賞月嗄,像倪故歇,故末倒真真是賞個月。”瑤官道:“倪索性到蜿蜒嶺浪去,坐來哚天心亭裏,一個花園通通才看見。該首賞月末最好哉。”琪官道:“正經要賞月,耐阿曉得哈場花?來裏志正堂前頭高臺浪,有幾花機器,就是個看亮月同看星個家生。有仔家生,連搭仔太陽纔好看哉,看仔末,再有幾花講究。俚哚說同皇帝屋裏觀象臺一個樣式,就不過小點。’”瑤官道:“價末倪到高臺浪去罷。倪也用勿着俚家生,就實概看看末哉。”琪官道:“倘忙碰着個客人,勿局個。”瑤官道:“客人才匆來浪呀。”琪官道:“倪還是大觀樓去張張孫素蘭阿曾困,故末蠻好。”瑤官高興,連說:“去囗。”
兩人竟不轉彎歸院,一直踅上九曲平橋,遙望大觀樓琉璃碧瓦映着月亮,也亮晶晶的射出萬道寒光,籠着些迷濛煙霧。兩人到了樓下,寂靜無聲,上下窗寮一律掩閉,裏面黑魆魆地,椎西南角一帶樓窗系素蘭房間,好像有些微燈火在兩重紗饅之中。兩人四顧徘徊,無從進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