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桂林道:“倪爺也開個堂子。我做清情人辰光,衣裳、頭面、家生倒勿少,纔是倪娘個物事。上仔客人個當,一千多局帳漂下來,難末堂子也歇哉,爺孃也死哉,我末出來包房間,倒空仔三百洋錢債。”蓬壺道:“上海浮頭浮腦空心大爺多得勢,做生意劃一難煞。倒是倪一班人,幾十年老上海,叫叫局,打打茶會,生意末勿大,倒勿曾坍歇臺。堂子裏才說倪是規矩人,蠻要好。”桂林道:“故歇我也匆想哉,把勢飯勿容易喫,陸裏有好生意做得着?隨便啥客人,替我還清仔債末就跟仔俚去。”蓬壺道:“跟人生來最好,不過耐當心點,再要上仔個當,一生一世喫苦哚(口宛)。”桂林道:“難是匆個哉。起先年紀輕,勿曾懂事體,單喜歡標緻面孔個小夥子,聽仔俚哚海外閒話上個當;故歇要揀個老老實實個客人,阿有啥差嗄?”蓬壺道:“差是匆差,陸裏有老老實實個客人去跟俚?”
說話之間,蓬壺連打兩次阿欠。桂林知其睡的極早,敲過十點鐘,喊外婆搬稀飯來喫,收拾安睡。不料這一夜天,蓬壺就着了些寒,覺得頭眩眼花,鼻塞聲重,委實不能支持。桂林勸他不用起身,就此靜養幾天,豈不便易。蓬壺討副筆硯,在枕頭邊寫張字條送上吟壇主人,告個病假,便有幾個同社朋友來相問候。見桂林小心伏侍,親熱異常,詫爲奇遇。
桂林請了時醫竇小山診治,開了帖發散方子。桂林親手量水煎藥,給蓬壺服下。
一連三日,桂林頃刻不離,日間無心茶飯,夜間和衣臥於外牀,蓬壺如何不感激?
第四日熱返身涼,外婆乘間攛掇蓬壺討娶桂林。蓬壺自思旅館鰥居,本非長策。
今桂林既不棄貧嫌老,何可失此好姻緣?心中早有七八分允意。及至調理全愈,蓬壺辭謝出門,逕往拋球場宏壽書坊告訴老包。老包力贊其成。蓬壺大喜,浼老包爲媒,同至尚仁裏趙桂林家當面議事。
老包跨進門口,兩廂房倌人、孃姨、大姐齊聲說:“咿,老包來哉!”李鶴汀正在楊媛媛房間裏,聽了,也向玻璃窗張覷;見是老包,便欲招呼;又見後面是個方蓬壺,因縮住嘴,卻令趙家女每樓上去說:“請包老爺說句閒話。”
約有兩三頓飯時,老包才下樓來。李鶴汀迎見讓坐。老包問:“有何見教?”鶴汀道:“我請殳三喫酒,俚謝謝匆來。耐來得正好。”老包大聲道:“耐當我啥人嗄!請我喫鑲邊酒,要我墊殳三個空!我(要勿)喫。”鶴汀忙陪笑堅留,老包偏做勢要走。楊媛媛拉住老包,低聲問道:“趙桂林阿是要嫁哉?”老包點頭道:“我做個大媒人,三百債,二百開消。”鶴汀道:“趙桂林再有客人來討得去?”楊媛媛道:“耐(要勿)看輕仔俚,起先也是紅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