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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知道不會一去就提這話。照常喫了下午茶,南西來了。南西臉黃,她那皮膚最宜於日光浴,這一向更在海灘上曬的,許多人曬不出的,有些人力車伕肩背上的老金黃色,十分勻淨,配著火紅的嘴脣,火爆的洋服,雖然扁臉,身材也單薄,給人的印象非常熟豔。照例熱烈的招呼:“噯,九莉!”她給楊醫生買了件絨線衫,拿給蕊秋看,便宜就多買兩件帶去做生意。
“噯,你昨天輸了不少吧?”她問。
“噯,昨天就是畢先生一個人手氣好。”蕊秋又是撂過一邊不提的口吻。“你們什麼時候回來的?”
“我們回來早,不到兩點,我說過來瞧瞧,查禮說累了。怎麼,說你輸了八百塊?”南西好奇的笑著。
九莉本來沒注意,不過覺得有點奇怪,蕊秋像是攔住她不讓她說下去,遂又岔開了,始終沒接這碴。那數目聽在耳朵裏裏也沒有反應,整個木然。南西去後蕊秋也沒再提還安竹斯錢的話。不提最好了,她只覺得僥倖過了一關,直到回去路上在公共汽車上才明白過來。
偏偏剛巧八百。如果有上帝的話,也就像“造化小兒”一樣,“造化弄人,”使人哭笑不得。一回過味來,就像有什麼事結束了。不是她自己作的決定,不過知道完了,一條很長的路走到了盡頭。
後來在上海,有一次她寫了篇東西,她舅舅家當然知道是寫他們,氣得從此不來往。她三姑笑道:“二嬸回來要生氣了。”
九莉道:“二嬸怎麼想,我現在完全不管了。”
她告訴楚娣那次八百塊錢的事。“自從那回,我不知道怎麼,簡直不管了,”她夾著個英文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