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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持救濟學生的李醫生常陪著日本官員視察。這李醫生矮矮的,馬僑,搬到重前舍監的一套房間裏住,沒帶家眷。手下管事的一批學生都是他的小同鄉,內中有個高頭大馬很肉感的一臉橫肉的女生似乎做了壓寨夫人。大家每天也是排隊領一盤黃豆拌罐頭牛肉飯,拿着大匙子分發的兩個男生越來越橫眉豎目,彷彿是喫他們的。而這也是實情。夜裏常聽見門口有卡車聲,是來搬取黑市賣出來的米糧罐頭——從英政府存量裏撥出來的。
“婀墜跟李先生要結婚了,”比比說。“就注個冊。宿舍裏另撥一間房給他們住。”
九莉知道她替婀墜覺得不值得。
況且橡膠園也許沒有了,馬來亞也陷落了。蕊秋從新加坡來過信——當然沒提勞以德——現在也不知道她還在那裏不在。
九莉跟比比上銀行去,銀行是新建的白色大廈,一進門,光線陰暗,磁磚的地上一大堆一大堆的屎,日本兵拉的。黃銅柵欄背後,行員倒全體出動,一個個書桌前都有人坐着,坐得最近的一個混血兒皺着眉,因爲空氣太難聞。他長袖襯衫袖子上勒着一條寬緊帶,把袖口提高,便於工作,還是二十世紀初西方流行的,九莉見了恍如隔世。
她還剩十三塊錢存款,全提了出來。比比答應借錢給她買船票,等有船的時候。
“留兩塊,不然你存摺沒有了,”比比說。
“還要存摺幹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