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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九莉心目中,勞以德是《浮華世界》裏單戀阿米麗亞的道彬一型的人物,等了一個女人許多年,一定要跟她結婚的。不過一直不能確定他是在新加坡,而且她自從那八百港幣的事之後,對她母親態度極度淡漠,不去想她,甚至於去了新加坡一兩年,不結婚,也不走,也都從來沒想到是怎麼回事。
聽上去像是與勞以德同居了。既然他人也死了,又沒結婚,她就沒提蕊秋說要去找個歸宿的話。
楚娣見她彷佛有保留的神氣,卻誤會了,頓了一頓,又悄悄笑道:“二嬸那時候倒是爲了簡煒離的婚,可是他再一想,娶個離了婚的女人怕妨礙他的事業,他在外交部做事。在南京,就跟當地一個大學畢業生結婚了。後來他到我們那兒去,一見面,兩人眼睜睜對看了半天,一句話都沒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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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們留學時代的朋友,九莉只有簡煒沒見過,原來有這麼一段悲劇性的歷史。不知道那次來是什麼時候?爲了他離婚,一進行離婚就搬了出去,那就是在她們的公寓裏。但是蕊秋回來了四年才離婚,如果是預備離了婚去嫁他,不會等那麼久。總是回國不久他已經另娶,婚後到盛家來看她,此後拖延了很久之後,她還是決定離婚。
是不是這樣,也沒問楚娣。在她們這裏最忌好奇心,要不然她三姑也不會告訴她這些話。她弟弟楚娣就說他“賊”——用了個英文字“sneaky”,還不像“賊”字帶慧黠的意味。其實九莉知道他對二嬸三姑一無所知,不過他那雙貓兒眼彷佛看到很多。
蕊秋有一次午餐後講話,笑道:“你二叔拆別人的信。”楚娣在旁也攢眉笑了起來。九莉永遠記得那弦外之音:自己生活貧乏的人才喜歡刺探別人的私事。
但是簡煒到她家裏來的那最後一幕,她未免有點好奇,因爲是她跟她母親比較最接近的時期。同在一個屋檐下,會一點都不知道。有客來,蕊秋常笑向楚娣道:“小莉還好,叫二嬸,要是小林跑進來,大叫一聲媽媽,那才真——!”其實九林從來沒有大聲叫過媽媽,一直羨慕九莉叫二嬸。
她也不過這麼怙惙了一下,向來不去回想過去的事。回憶不管是愉快還是不愉快的,都有一種悲哀,雖然淡,她怕那滋味。她從來不自找傷感,實生活裏有得是,不可避免的。但是光就這麼想了想,就像站在個古建築物門口往裏張了張,在月光與黑影中斷瓦頹垣千門萬戶,一瞥間已經知道都在那裏。
離婚的時候蕊秋向九莉說:“有些事等你大了自然明白了。我這次回來是跟你二叔講好的,我回來不過是替他管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