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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裏自來水沒有熱的,洗澡要一壺一壺拎上來,倒在洋式浴缸裏。女傭們爲了省事,總是兩個孩子一盆洗,兩個女傭在兩端代洗。九莉九林各坐一端,從來不抬起眼睛來。
夏天他們與男女傭都整天在後院裏,廚子蹲在陰溝邊上刮魚鱗,女傭在自來水龍頭下洗衣服,除了碧桃是個姑娘家不大下樓來。九莉端張硃紅牛皮小三腳凳,坐在太陽曬不到的地方,頭上是深藍色的北國的藍天。餘媽蹲在一邊替九林把尿。
“小心土狗子咬了小麻雀,”廚子說。
有一天韓媽說:“廚子說這兩天買不到鴨子。”
九莉便道:“沒有鴨子就喫雞吧。”
一聲斷暍:“嚇咦!”
“我不過說沒有鴨子就喫雞吧。”
“還要說!”
冬天把一罐麥芽糖擱在火爐蓋上,裏面站著一雙毛竹筷子。凍結的麥芽糖溶化得奇慢,等得人急死了。終於到了一個時候,韓媽絞了一團在那雙筷子上,她仰著頭張著嘴等著,那棕色的膠質映著日光像隻金蛇一扭一扭,仿彿也下來得很慢。
麥芽糖的小黑磁罐子,女傭們留著“拔火罐” 。她們無論什麼病都是團皺了報紙在罐子裏燒,倒扣在赤裸的有雀斑的肩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