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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然不是,叫狗子。”顧阿婆把斯江摟進懷裏揉了好幾下哈哈大笑起來:“狗喫屎的嘛。”
閣樓上的顧北武側耳聽着樓下祖孫倆東一榔頭西一棒子地講閒話,母親爽朗的大笑和喋喋不休的敘述,好像只有斯江陪着她的時候纔會有。突然他有點明白,爲什麼母親這兩年又開始揣着烈屬證提着籃子去凱歌蛋糕房(凱司令)門口賣白蘭花了。居委沒少拿這個事來說服他去上班,他一直以爲母親是爲了掙錢,兩串白蘭花才賣一分錢,電車也不捨得乘,一雙小腳從這裏走到南京路要大走半個鐘頭。他說了無數次家裏不缺那幾分錢,塞給她一把大團結,她卻不吭聲,把錢藏好了照舊天天早出晚歸,跟上班似的。
顧北武翻了個身,眼裏的那點熱慢慢消退下去,在暗夜裏凝成一點霜花,晶瑩透亮。隔壁人家的收音機開始播《國際歌》:“從來就沒有什麼救世主,也不靠神仙皇帝!要創造人類的幸福,全靠我們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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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子過得飛快,兒童節過了沒幾天,黃梅天到了。等七月份出了梅,大太陽一掛,家家戶戶忙着曬被頭,颱風一刮,家家戶戶又忙着往外舀水。公共廁所還沒到中午就臭得要命,蒼蠅一簇堆,老虎竈前泡開水的人都少了許多。天一熱,人火氣也大,早上搶水龍頭刷牙洗臉,急着上班的人哇啦哇啦吵相罵,夜裏搶地盤擺躺椅和喫飯臺子,老頭老太也哇啦哇啦吵相罵。這種吵相罵當然也只限於因爲平常關係不大好的人家,也都控制在絕對不會產生肢體衝突的程度。
像陳阿孃李奶奶康阿姨住在一個門洞裏幾十年,早就磨合出了深厚的革命友誼。水龍頭的每分鐘,彈格路的每一塊石頭,都在三家人的默契下得到了充分合理的使用。
陳斯江喜歡夏天又不喜歡夏天,喜歡是因爲康定路的國棉二十廠出了黃梅天就開始自制冰水,供應周邊居民。阿孃每天給她一分錢,喫好早飯就讓她抱上熱水瓶跟着大部隊去打冰水。
不喜歡呢,是因爲大部隊真的是大部隊。每逢寒暑假,陳家的三個金孫就屈尊光臨“陳阿孃託兒所”。斯江只能讓出閣樓,在阿爺阿孃的牀邊??打地鋪,陳阿爺打呼嚕震天響,不打呼嚕時就探出身子吐痰,他是絕對不會拿起痰盂罐的,嫌髒,咳兩聲噗一口飛出去,很有他年輕時投籃的派頭,但準頭是不保證的。痰盂罐要麼靠着斯江的頭,要麼貼着斯江的腳,總之朝哪頭睡都十分危險。阿孃呢半夜要起來上馬桶,馬桶在牀後,一個迷瞪,她就踩到踢到斯江,所以也危險十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