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桐月中,今年的春分來得比往年都晚。閏二月的緣故,原本清明時節天還微涼,如今卻已經換上春衫了。
昨夜下過一場急雨,空氣裏殘存着泥土和青草的味道。穠華推窗看,樓臺燈火,遠近笙歌,在晨曦中漸漸涼了下來。建安城中多楊柳,待得日上角樓,一陣醺風吹過,漫天都是紛揚的柳絮,寧靜而強大的,包裹住整個煌煌帝都。
窗臺上積了厚厚一層白,恍惚下過春雪似的。她低頭一吹,柳絮身輕,佯佯墜下樓,隨風又飄開去了。
崔竹筳來時,折了枝新柳遞與她,“黃門已經在外候着,你準備好了嗎?”
她頷首,提裙邁出門檻,復回頭看他一眼,“先生,我此去必要達到目的。如今不是我需要他們,是他們需要我,對不對?”
崔竹筳眸中浮光隱現,欲勸她,還是把話嚥了回去。只說:“我入不得大內,萬事需靠你自己。你要小心,宮中和外面不同,一句話,一個眼神都要控制得當。”
她嗯了聲,忽而婉媚一笑:“汴梁離建安很遠,待我到時,先生會在那裏等我吧?”聲音漸次低下去,幾不可聞,“我能依靠的,只有先生一人了。”
她在他腕上一按,很快收回手,由女使攙扶下了臺階。他怔了怔,那力道留不住,也當不得細品。回過神忙趕出去,她立在車前對來接應的黃門客氣道謝,“有勞中貴人了。”然後登車,兩邊垂簾放下來,駕車的拔轉馬頭,揚鞭朝銅雀大街方向去了。
綏國的皇宮建在鳳山上,從中瓦子過清河坊,再往前就是和寧門。她的身份有些特殊,不能走麗正門,得繞個圈子從東便門進大內。黃土道雖平整,偶爾軋到瓦礫,車便狠狠一顛簸。她抓住圍子上的腰箍,手指用力嵌了進去。
今天是清明,以前每年都要出城掃墓祭奠亡母,今年倒好,故去十幾年的母親突然活了,變成了當朝太后。想來過去一直是爹爹騙她,這祕密隱瞞了那麼久,在他過世兩年後終於還是捂不住了。也是很多的機緣促成,崇帝駕崩,改元太初,現在坐朝的是高斐,她同母異父的弟弟。她不知道,也不想知道她母親這些年是怎樣費盡心機遮掩的。她只是可憐爹爹,明明可以走得遠遠的,卻要忍受屈辱留在建安。造一座衣冠冢,碑上刻着愛妻,每天隔着望仙河遠眺禁苑高牆。這麼做,終究是割捨不下,爹爹是愛着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