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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犬子不懂事,還請李大人費心。你是他們的長輩,該收拾他們就收拾,千萬別手軟!”張三叔見得世面比王麻子多,說出的話也更有條理。
李旭知道人家賴定了自己,只好笑着把照顧兩個年青人的事情應了。五個人各懷心思地說了幾句閒話,阿芸又進來添茶。張三和王麻子彼此用目光打了個招呼,站起來說道:“時候已經不早了,咱們不能再打擾大人休息,回去吧,明天好忙九哥的事!”
“明天一早,我會給麻子叔準備好快馬!”李旭站起身,打着哈欠回應。不到半個時辰的交談,竟然令他感覺比打了一場惡戰還疲憊。
待氈包中又只剩下了阿芸和他兩個,無力的感覺纔再度從四肢百骸湧上心頭。“官府沒有那麼差勁!”這是半年前九叔信誓旦旦跟他說過的話。當時老人還勸他不要留在塞外,待徵兵風聲過去後早日返回中原。可如今,王麻子和張三的後輩也跟着逃到了塞外來。中原那個家近期顯然是歸不得了。而蘇啜部……,想想當日蘇啜附離給俘虜割喉放血的情景,李旭渾身的毛孔就開始發緊。
“主人,您要安歇麼?”阿芸將火盆向李旭的腳邊挪了挪,怯怯地問。眼前這個少年並不像傳說中般可怕,甚至在某些方面比草原上的男人還溫柔,經歷了昨夜一場風波後,她清楚地明白了這一點。但對方畢竟是她的主人,無論怎樣溫和的主人發了怒,對奴隸來說其傷害力都絕對不亞於一場暴風雪。
“睡吧!明天我找人給你起一頂氈包!”李旭心不在焉地答應了一聲,倒頭栽於氈塌上。胸前被硬硬地咯了一下,纔想起還有一封的家書尚沒有讀。藉着昏暗的酥油燈光扯出信紙,他看見父親那生硬親切的字跡。這種家書歷來都是一切安好之語,父親和母親即使遇到任何危難事都不會說出來讓遠在千里之外的兒子擔憂。偶爾流露出幾分思念的味道,也很快被要他閒暇時儘量多讀些書的激勵之語沖淡了。倒是對於孫九的遭遇,父親和母親都非常關心,一再叮嚀李旭如果力所能及,定然要想盡一切辦法。
“我一定儘早回去!”把信蓋在胸口上,李旭默默地想。夜色已深,四肢百骸無一處不痠痛,他卻無法儘快睡着。野蠻矇昧的蘇啜部,對自己情深意重的陶闊脫絲,溫馨卻無法歸去的家,交疊在一起,讓他輾轉反側。
阿芸靜靜地臥在炭盆邊,聽着不遠處那個少年的粗重呼吸。此人是蘇啜部的大貴人,除了族長、個別長老外,全部落幾乎沒有任何男人比他的地位尊貴。這一點讓初爲奴隸的阿芸多少感到有些安心。按奚部的人生經驗,跟在一個強大主人身後的奴隸遠比跟在弱小主人身後奴隸安全,所以短時間內她不必再爲自己的生命而擔憂。但他太年青了,年青得根本預料不到眼前可能出現的風雨。如果不提醒他,將來自己難免也要跟着受很多牽連。
已經成爲奴隸的阿芸不指望自己還能恢復往日的地位,只期待能平平靜靜地活下去,忘掉當日的那場殺戮,忘掉過去曾經發生過的一切。
“阿芸,你睡着了麼?”猛然間,氈塌上的李旭低聲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