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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國殤(二下)
和宇文士及交談是一種折磨,此人的舌頭就像毒蟲的信子,紅鮮鮮地在口中翻卷,每一次吐出來的,都是“致命”的毒液。如果有人再模仿出幾聲嘶嘶的響動,李旭絕不會懷疑此人是條千年長蟲精轉世,生來就是爲了給他找不愉快的。但是他又無法趕對方走,話說輕了,宇文大人當作耳旁風,說重了,憑着駙馬督尉的身份對方可以給護糧軍制造出數不盡躲不開的麻煩。
對着面前那張英俊的臉,李旭對自己的人生幾乎感到絕望。如果可以在去遼河對岸作戰和陪宇文士及聊天之間做一個選擇,他現在情願去河對岸戰死。至少那樣會死得痛快些,不必忍受眼前這廝無窮無盡的尖酸刻薄。
好在,百餘萬大軍不可能一直停留在遼河西岸。大業八年(612)三月甲午(十五日),大隋皇帝陛下親自督師,向遼河東岸展開強攻。擔任先先鋒的是左武衛、左屯衛和左翊衛三路大軍計六萬餘衆,清一色府兵精銳,沒有一個臨時招募來的平民。
工部尚書宇文鎧奉命爲大軍造浮橋,四萬多民壯腰裏栓着吹漲了氣的牲口尿泡,扛着木板、竹竿和短樁在大軍之前跳進了冰冷的遼河裏。北國春來晚,遼河水正值春汛,又冷又急,半柱香不到時間,已經有百餘名參與修橋的工匠被河水捲走。咬着牙在水裏堅持的其他人也被河水凍得嘴脣發紫,手腳上的動作越來越沒力氣。
“取酒來,讓工匠們輪流上岸休息,下水之前每人先飲兩碗烈酒!”皇帝陛下不想當暴君,至少在他目光所及之處,他不願意看到自己的百姓活活被凍死。
他的命令很快被傳達了下去,片刻之後,新履任的車騎將軍劉弘基帶着護糧軍弟兄,將數千壇軍中爲慶功而準備的佳釀擺到了遼河岸邊。有人在岸邊點燃篝火,用瓦甌將烈酒烤熱。凍得面色青黑的工匠們湊過來,飲酒,烤火,再下河。上岸,烤火,飲酒……
浮橋一尺尺艱難地向對岸伸展,快到河中心的時候,對岸的高句麗人坐不住了。他們不是宋襄公,不懂得讓敵人登岸後再戰的“仁義”美德。數千名身披重甲的戰士衝向了岸邊,用巨盾豎起了一道木牆。木牆後,數千名身披輕甲的武士推來四十幾輛城市攻防用的弩車,用牛馬拉開弓弦,將杖餘長的弩箭搭上了弩牀。
遼河春汛正急,水面上風很大,距離遠時,尋常弓箭根本無法給對方製造麻煩。所以,雙方主帥不約而同地想到了牀弩,一場遠距離弩戰,率先在兩岸拉開帷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