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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百多人,老夫造的孽啊!三十萬大軍丟了,卻讓三百個人去自蹈死地!”宇文述自言自語般嘀咕,慢慢向遼河邊走了幾步。不知道是因爲坐得時間太長腿麻,還是身體本來就虛弱,每行一步,他都像要跌倒。但每次身體歪下去,他都硬撐着再直起來,就像一棵已經活了不知道多少年的老樹,在不屈不撓地同時光和風雨較勁兒。
宇文家的侍衛不敢去攙扶,老將軍的脾氣他們知道,無論什麼時候都不肯承認自己年事已高。況且,眼下自家將軍虛弱的原因並不在身體上。
“世伯不必自責,大夥都說了,這不是您的責任!”雖然李家和宇文家素來不睦,但在此刻,李建成也不忍心雪上加霜。
這場大隋立國以來從沒經歷過的失敗擊跨的不僅僅是宇文述一個人。在李建成將遠征軍戰敗的消息送到軍營的當日,兵部尚書段文振嘔血而死,大軍撤回遼西路上,原工部尚書宇文鎧,司空觀德王楊雄相繼病故。隨後,皇帝陛下將陸續從遼東的逃回的大將軍們全部投入了監獄等待審訊,宇文述因爲昔日功勳卓著,所以僅給了個削職爲民處罰。
“賢侄不要再安慰老夫了,當日如果老夫不貪圖虛名,堅持撤軍……”宇文述搖搖頭,嘴角邊流出了一絲亮晶晶的唾液,沒人提醒,他自己也覺察不到。
當初在馬砦水畔,如果自己堅持撤軍,其他九位大將軍應該會跟隨吧,畢竟他們在軍中的資歷都比自己低。可自己爲什麼就不堅持呢?老人痛苦的想着,心裏充滿了內疚。
一時糊塗,自己不但葬送了三十萬大軍,而且葬送了宇文家最出色的一個兒子。如果連跟皇帝陛下這點兒女親情都失去了,宇文家的輝煌也就快到頭了。“造孽啊,全是我造的孽。”宇文述黑黑的嘴角不停地抽搐,風吹過來,將他灰白的頭髮一根根掠入風中。
李建成不知道該說什麼話來安慰宇文述,只好站在老人身邊,陪着他一同向東瞭望。此刻,遼河東岸的田野上一片寂靜,只是偶爾有號角聲傳過來,那是高句麗國的斥候們在彼此打招呼。雖然遼東之戰已經結束,兩國的戰爭,還遠遠沒到結束的時候。
“你說,士及他們真會平安回來?”宇文述望着河對岸發了會呆,咧了咧嘴巴,又問。
“肯定能回來,肯定能!”李建成信誓旦旦。“只要咱們給他們留下這座橋!”他指指不遠處那兩座堆了很多柴草的橋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