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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浮沉(二上)
如果此刻劉弘基依然在身邊,他會清楚地告訴旭子,世家大族安插於雄武驍果營內的眼線未必是特定針對於他,眼下那些拉攏以及排斥的舉動,也不完全是因爲旭子和別人有什麼利益衝突。這些小動作只是那些豪門的本能反映,無論哪個出身低微的人走到這一步,都要面臨同樣的難關。
那些豪門世家就像養在池塘中的錦鯉,偶爾發現自己的旁邊多了一條泥鰍,自然要集體做出防範和排斥舉動。至於那條無意間闖進來的泥鰍抱着什麼目的,是否真正對大夥的生存構成威脅,鯉魚們不會去考慮。他們只要看清楚泥鰍的樣子和自己不同,就已經爲自己的行爲找到了足夠的理由。
旭子不懂,所以他只能在一次次喫虧後學乖,在跌跌撞撞中慢慢領悟自己的人生。生命中所有的迷茫和困惑都需要他自己去面對,直到將來某一天,他突然能領悟到官場的規則或人生的真諦。
正因爲不懂,所以眼下他唯一能夠做的事情就是躺在擔架上看着天空中的雲彩發呆。他身上的傷口大大小小有二十餘處,看上去非常恐怖,實際上卻都是些皮外傷。即便他現在爬起來騎馬,也不會對傷口的癒合造成太大影響。但旭子不願意那麼早從擔架上爬下來,宇文述老將軍還沒安排好由哪個將領負責斷後,他沒有必要在這個節骨眼上站起來充英雄。
臨出發前,李建成和劉弘基曾特地叮囑他儘早返回遼西。躺在擔架上裝傷重,是旭子眼下所能想到的最佳逃避斷後任務的辦法。利用這種的手段,他不但逃開了今天的例行點卯,還輕鬆地擺脫掉了宇文述大人昨天晚上特意爲雄武驍果營將士擺的慶功宴。至於去中軍領受任務的重任,在主將傷重的情況下,自然要歸宇文士及監軍代勞。
旭子想用實際情況提醒宇文述老將軍,目前雄武驍果營主將已經無法領兵。如果在此種情況下宇文述老將軍依舊想留該營兵馬斷後的話,這支隊伍理所當然的指揮者就會是駙馬督尉宇文士及。至於老狐狸肯不肯拿自己的親生兒子去冒險,旭子相信對方自有分寸。
事實上,宇文士及的傷比李旭重得多。他身上的鎧甲不如旭子身上的精良,手底下的功夫也遠不及旭子嫺熟。在昨天上午的強攻中,宇文士及全身多處受傷,其中有一處矛傷就在他小腿肚子上,以至於他現在連長時間站立的能力都沒有。但宇文士及還是堅持趕到了父親的中軍帳中,他這樣做的目的不是爲了提醒父親注意雄武驍果營的存在,恰恰相反,他現在希望自己的父親能暫時忘掉李旭,至少在拉攏對方爲宇文家族效力的事情上不要操之過急。
“你是說有人故意想將東征軍葬送在遼東?”在衆將散去後,宇文述皺着眉頭向自己的兒子追問。去年中風在他身上留下的印記還沒有完全消退,直到今天,他說話時右半邊臉依舊沒有表情。這使得他說話時的樣子很恐怖,即便面對着的是自己的兒子,也很難表現出一絲溫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