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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他又說不清楚,自己到底是爲什麼不於程名振在家時,直接了蕩地宣佈其罪名,然後揮軍平叛。是爲了維護自己身爲大當家的臉面?還是真的在內心深處有點兒怕了這個曾經以千把鄉勇頂住自己十餘萬聯軍的少年?
當年在館陶的那一戰,給張金稱留下的印象太深了。他甚至不敢設想,如果沒有林縣令等人的密切“配合”,他當年能否在館陶城下討到任何便宜。這導致他對少年人既愛又怕,愛其才華,希望其能成爲自己的張良韓信。又怕其翅膀太硬,有朝一日不甘心再蟄伏於自己之下。所以,這兩年多來,他對程名振不斷地拉攏示好,又不斷地小心防範。一方面將其視爲自己手中的刀,讓其爲自己殺人打仗。另一方面,又恨不能立刻就毀了他,以免哪天駕馭不當,立刻被其所傷。
而無緣無故自砍臂膀,又會寒了弟兄們的心,也會成爲江湖同道的笑柄。張金稱不是莽夫,不願意因小而失大。更不願意因爲一個程名振處置不當而絕了自己招徠天下英雄的路。反覆斟酌後,他甚至在自己心裏設了幾個底限,哪幾條,只要程名振不犯,自己就儘量容忍他,不跟他“較真兒”。
所以,當他發現程名振打着替自己討債的旗號,實際上是跑到平恩躲避自己的鋒芒時,非但沒有憤怒,反而偷偷在心裏鬆了口氣。這樣也好,彼此距離遠一些,誰都不會心煩。只要他還在鉅鹿澤麾下,就能替鉅鹿澤帶來利益。
事實上,程名振在平恩的所做作爲,也的確給鉅鹿澤帶來了難以想象的利益。周圍郡縣被嚇得接連納貢不說,鉅鹿澤也因爲與外界有了一道隔離屏障而愈發安全。官軍想要進剿,先得滅了程名振夫妻的錦字營,然後才能威脅到澤地內。而在他們將程名振夫妻擊敗之前,鉅鹿澤有充分的時間做迎戰準備。
但現實與希望卻永遠背道而馳。程名振沒有明顯的背叛舉動,也沒有跟官府勾結,出賣鉅鹿澤。可他在張金稱眼裏卻犯下了更不可饒恕的錯,永遠不可饒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