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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日被殷秋戳到的痛處剛剛平復了一些,這回又被大夥無意間又戳得鮮血淋漓。他覺得火往上撞,只燒得自己眼前白茫茫一片,根本看不清前路在哪裏。
李淵是個非常聖明的君主。能力,胸襟,都比竇建德強上幾十倍。這點,程名振絕對承認。但李淵護短,念舊,以至於護短到無視他自己制定的國法,也是誰也否認不了的事情。此番長孫順德和張亮等人在河北肆意搜刮,想必李淵已經有所耳聞。否則,在召見自己那天晚上,他不會說起安撫官員人選準備倉促的話來。但河北八個郡百姓的生死,在李淵心目中,卻比不上幾個舊臣的分量。所以他寧願對長孫順德等人的行徑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以至於事態擴大到不可收拾的地步。
“估計是底下人打着上頭名義乾的,淮安王和薛國公、鄖國公他們並不知情。自古閻王好見,小鬼難纏!”四下看了看,王二毛主動替程名振打圓場。如今的洺州軍中,可不只是原來那些老弟兄。都尉、校尉這兩級將領,很多都是朝廷大臣打着替家族晚輩謀出路的旗號安**來的,其中,難免有幾個是朝廷的眼線。一旦他們把大夥的牢騷話添油加醋傳到朝廷,少不得又是一場麻煩。
“是啊。陛下當時下的是明旨,邸報上謄抄過的,估計淮安王、薛國公他們也不敢故意違背。”嘆了口氣,程名振順着王二毛的話頭向大夥灌輸。話從他嘴裏說出來,此刻顯得非常有氣無力,絲毫不帶平素的自信。
張亮是個什麼德行的人他心裏清楚。當年在楊玄感麾下,就敢從黎陽倉裏將軍糧幾十船,幾十船地往外偷。如果說他手腳乾淨,鬼才相信。想起當年楊玄感的舊事,程名振的身軀又是一僵。當年張亮從黎陽倉偷糧食,是爲了替李密積攢失敗後東山再起的家底。而不是光爲了中飽私囊。如今,他在河北大肆搜刮,又是爲了誰呢?
與張亮同時在河北刮地三尺的,還有長孫順德,夏侯威,當這些人的名字排在一起的時候,程名振突然不寒而慄。他們可都是秦王的心腹,難道不怕自己的行爲給牽涉到秦王?除非,除非這樣做背後,還有更大,更長遠的利益安排!
“轟隆!”一記悶雷從空中劈落,嚇得戰馬跳了跳,不安的長嘶。這是一匹四歲口的突厥良駒,號稱楓露紫,在他被李淵召見的第二天,隨着一大批財物,錦緞同時賜下來的,模樣骨架都堪稱神駿。程名振唯恐坐騎受驚衝亂隊形,踩了路邊的良田,拼命拉緊繮繩。胯下的戰馬卻高高揚起四蹄,發出了更大聲的嘶鳴。
“唏噓噓-----”上千匹戰馬和拉輜重的駑馬受到感染,同時仰首嘶鳴了起來。聲音迅速匯流成河,一波波傳開,傳遠。傳向天邊,跟天邊醞釀着的驚雷一起,攪動漫天風雨。
“把坐騎拉緊。踐踏農田者,軍法從事!”程名振一邊安頓着坐騎,一邊大聲喝令。洺州營自建立那天起,就一直令出如山。將士們聞聽,凜然回應,然後各自拉緊繮繩,整頓隊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