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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賓客們站着等煩了,老人們疲憊了,飢腸轆轆的人們在桌邊跑動、玩耍的孩子們的幫助下(“奶奶,我找到我們的桌子了”/“在哪兒?別跑,你會摔跤的!”)開始入座時,前外交部長從身後抓住我的胳膊,用一種外交官——政客的機敏把我拽到一邊,加上他自己的回憶,不厭其煩地告訴我,茜貝爾是多麼優雅,她的家庭是多麼有文化。
他說:“凱末爾先生,像這樣見多識廣的老式家庭已經沒有了。您是個生意人,會比我更清楚,現在到處都是無知的暴發戶,他們的老婆、女兒都是包着頭的鄉下人。前不久,我看見一個男人像阿拉伯人那樣,跟在兩個裹着黑色長袍的老婆後面去了貝伊奧魯,請她們喫了冰激凌……告訴我,你確定要和這個姑娘白頭偕老嗎?”
我回答道:“是的,先生。”我沒能用一句玩笑來修飾我的回答,讓老部長大失所望。
“婚約是不能毀的。也就是說,這個姑娘的名字將永遠和你聯繫在一起,你想好了嗎?”
“想好了。”
“讓我馬上來給你們訂婚,這樣我們就可以喫飯了。你過來……”
儘管知道他不喜歡我,但這一點也沒影響我的情緒。部長對聚攏在我們周圍的來賓先說起了一段服兵役時的回憶。從中他得出四十年前土耳其以及他本人非常貧困的結論,然後他又真誠地講述了那時自己和過世的夫人是如何儉樸訂婚的故事。他又當着來賓的面誇讚了茜貝爾和她的家庭。儘管他的講話並不幽默,但包括手上拿着托盤、站在遠處的招待員在內,所有人都在笑着,甚至是快樂地聽着,彷彿他在說一個非常有趣的故事。當茜貝爾十分喜愛、長着一對大門牙的十歲女孩胡爾雅,用銀托盤把我在這裏展出的訂婚戒指端上來時,人們立刻安靜了下來。茜貝爾和我因爲激動,部長因爲糊塗竟然一時搞不清應該把戒指戴到哪隻手的哪個手指上了。一些本來就準備笑的來賓高聲叫道:“不是那個手指,是另外那隻手。”當一陣像一羣學生髮出的快樂嘈雜聲開始響起時,我們終於戴好了戒指。部長剪斷了綁在戒指上的紅絲帶,瞬間大廳裏響起了一陣掌聲,就像放飛的鴿羣發出的噪音。儘管我對此早有準備,但這麼多我認識的人高興地爲我們鼓掌,依然讓我感到了一種幼稚的激動。可這並不是讓我心跳加速的原因。
我在人羣中,在大廳後面的一個地方看見了坐在父母當中的芙頌。一股強烈的喜悅之情湧上了我的心頭。當我親吻茜貝爾的臉頰時,當我和立刻過來親吻我們的母親、父親和哥哥擁抱時,我知道自己興奮的原因,但我以爲能夠掩飾它,不僅對人羣,也對我自己。我們的桌子就在舞池的邊上。入座前,我看見芙頌和她父母坐在最後面的一張桌子上,他們的旁邊是薩特沙特的員工們。
哥哥的妻子貝玲說:“你們倆都很幸福。”
茜貝爾說:“但我們感覺很累……訂婚儀式都這樣的話,還不知道婚禮會怎麼累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