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茜貝爾態度堅決地說:“剛開始,我以爲這個賣東西女孩的故事起因完全是扎伊姆。我想,那只是你結婚前羨慕他和舞娘、女服務員、德國模特經歷的那種仿效《甜蜜生活》<small>19</small>的生活。我和扎伊姆也談過了。現在我知道你的煩惱是一種和在窮國裏當富人有關的複雜心理(這是那時的一個時髦詞彙)。而這當然是比對一個賣東西的女孩產生暫時好感更爲嚴重的事情。”
我說:“也許是這樣的吧……”
“在歐洲,有錢人禮貌地做出他們並不富有的樣子……這就是文明。我認爲有文化和文明的表現並不是每個人都是彼此平等和自由的,而是每個人禮貌地做出彼此平等和自由的樣子。那樣的話誰都沒必要有負罪感了。”
“嗯……看來你沒白在索邦唸書。我們該點魚了吧?”
等薩迪走過來,我們問了他的情況(感謝真主,一切都很好!),生意(凱末爾先生,我們是一家人,每晚都是同樣的客人……),市場(因爲左右兩派的恐怖分子,老百姓都不敢上街了!),經常有誰來(所有人都從烏魯達山回來了)。我從小就認識薩迪,那時他在父親常去的開在貝伊奧魯的阿卜杜拉赫先生飯店裏當招待員。他是在三十年前十九歲到伊斯坦布爾時才第一次看見大海的,在希臘人開的酒館裏,他從著名的希臘招待員那裏,學到了在伊斯坦布爾挑選和準備魚的本事。他用一個托盤端來了早上他親自從魚店買來的幾條紅鯔魚、一條肥碩的竹莢魚和一條海鱸魚。我們聞了聞魚的味道,看了看魚兒明亮的眼珠和鮮紅的魚鰓,確認了魚的新鮮。隨後我們開始抱怨被污染的馬爾馬拉海。薩迪說,他們讓一傢俬人公司每天送一車水來對付斷水問題。至於斷電,他們還沒能買一臺發電機,但有些晚上,顧客們也喜歡黑暗中蠟燭和煤油燈製造出來的氛圍。薩迪爲我們斟滿葡萄酒,然後就走開了。
我說:“在別墅住的那些夜裏,我們不是聽到過一個漁夫和他兒子的聲音嗎……你去巴黎後不久他們也消失了。那時別墅變得更冷了,變成了一個孤獨的地方,讓我無法忍受。”
茜貝爾只對我這些話裏的道歉成分感興趣。爲了轉換話題,我說自己經常想到漁夫和他的兒子。(我想到了父親給我的那對珍珠耳墜。)我說:“漁夫和他的兒子也許去追趕鰹魚和竹莢魚羣去了。”我告訴她,今年鰹魚和竹莢魚都很多,我甚至在法提赫的后街上看見小販們在趕着馬車賣鰹魚。我們喫魚時,薩迪說,盾牌魚的價格漲了很多,因爲俄羅斯人和保加利亞人把爲了追趕盾牌魚羣進入他們水域的土耳其漁民抓起來了。越是說這些,我看見茜貝爾越不開心了。茜貝爾也發現,我既沒什麼正經話要對她說,也不會給她什麼希望。她明白,我說這些只是爲了不談正事。其實我也想用一種輕鬆的態度來談談我們的情況,但我想不出任何話來。當我看着她那憂傷的面孔時,我知道自己將無法再對茜貝爾撒謊,爲此我不知所措。
我說:“你看,希爾米他們要走了,喊他們過來坐一會兒好嗎?剛纔他們對我們很熱情。”沒等茜貝爾開口,我就向希爾米和他的妻子招了招手,但他們沒看見。
茜貝爾說:“別喊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