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回 告忤逆在賠自己鈔 買生員落得用他財 (第2/4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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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着成華到來,我笑老奴又着鬼也。成華那裏?"成華道:"院君十分動氣,明日要告官司,恐你走了,特着我來尾着。想大官人何不早作計策,稍若遲延,便落他的手裏,不爲體面。"都飆道:"不難,只須如此如此。你道如何?"裘屹道:"還是老弟有才,妙得緊,妙得緊!"都飆即着盛子都悄地喚了張煊到館。捱到三更時分,等得文彬睡熟,將房中一應什物盡行搬到張煊家裏。張煊瞧見,都飆囊篋肥饒,便暗想道:"阿飆囊中甚是有鈔,還說揚州有所解庫,他若在我家躲避,到把這塊肥肉帶挈小易牙、賽綿駒、詹直口那班分了脂膏。不若使個調虎離山計策,做個獨喫自窩,有何不可?"便悄悄拽裘屹說了幾句,又對都飆道:"大官人,小弟不是不留你在舍,只恐走了消息,反爲不妙。我到想得一個虯髯泛海之計,獻與官人:聞得大官人在尊親跟前曾出誇口之語,二老十分笑你,你今出門,若比在家不濟,卻不被他笑着?我今主意,只教大官人多懷寶鈔,遠離家門,正好問柳尋花,又好觀山覽水。以官人的大才調,來到個甚麼小去處,拚用幾百銀子,取功名等拾芥耳。那時二親性氣已過,見你衣錦歸家,豈不闔門欽羨?便是蘇秦的父母,也須到十里長亭遠來接你,這不是全身遠害,奪利爭名之捷徑麼?"都飆道:"倘我遠出,被他將家計花散怎好?"裘屹道:"老呆,除非他自己生得兒子;若不親生,總是折草,他人動不得一莖。我正想你身上功名,非外邊難尋手腳,不若趁此機會,圖個出身,真是妙算。"都飆道:"既如此,走往那一方好?"張煊道:"若論大官人愛的,無過是繁華去處,除了蘇、杭,只有揚州最妙。古人有云:'腰纏十萬貫,騎鶴上揚州。'何不竟往揚州?
待小弟也好一陪。"盛子都道:"既要遊學,何不往寧、紹去?
人言寧、紹文勝之邦,極是作的大嫩。若容小弟相陪,也不在了一市生意。"裘屹道:"你二人說的不過各適其適,於大官人何補於事?不若往嘉、湖去妙。嘉、湖是文秀之邦,人多和氣,功名之事,再不相嫌。可怪的是寧、紹,自己遍處鑽考狠攻,他人冒籍,就像的名佔了他的一般,越是不通的,偏會狠打,故此極去不得的無過寧、紹。況嘉、湖小弟最熟,故此方敢劃越。"都飆道:"二位說的俱妙,總也難於概領尊教。我有一個酌量在此:途中財用不足,須往揚州取給,先依張兄;身上功名,須仗熟溜頭路,次當依了老裘;只盛一哥所示,只待事完之後,同去遊玩一番罷。"盛子都道:"若等事完纔去,小弟一發過火大嫩了。"四人計議已妥,更不知會詹、賽、小易三人,成華挑上行李,一徑離了本里,打從揚州進發。不題。
再說成珪同周智來到府前,尋着一個有名訟師馮是虛,此人一肚子蕭曹刀筆。成珪將那事細說一遍,道:"逆賊恁般無禮,本該依房下主意斷送了他。但他原是我螟嶺之子,初繼時,老夫本心不欲,因是內侄,所以最鍾愛於敝房。也是縱容太過,以致忤逆無憚。敝房既失所望,怪不得定要置他死地。我想自既無子,料他人兒女貼不肉上,何苦盡情治他,又免得旁人說老夫作賤晚子。況他姑侄至親,倘日後親近攏來,只我姑父作惡,着甚要緊。只爲房下惡氣不消,定要經官告理,老夫不好攔阻,只得來尋足下。向知足下狀詞甚有開閉,如今也要你把幾句活脫話兒騙得兩個差人出來,把他驚嚇一番,也便罷了。"馮是虛道:"爹孃告忤逆的,一日不止十來多起,誰不要盡情處治?所以這路狀子寫得盡是熟溜。惟老丈反要王道說話,到要小子費心。請把紙錢送了。"成珪道:"備在此間,請先收下。"馮是虛討添數足,然後提筆,道:"成老丈,不是小子愛鈔,其實這張狀子他人做不來的。那些後輩們,不知世務,一味只曉狠話,做些關門狀子,收放不得。惟小子弄慣了這管筆頭,才知裏邊緣故,叫做得人錢財,與人消災,只顧騙準,值些甚麼?我量員外心病,雖然不欲加害於他,也像不甚喜他在家的模樣,若要撐開船頭,只宜仍做內侄告理。免使日後想你家產,竟說他嫖賭爲生,毆辱尊長,這的是可輕可重,可真可假,你道如何?"周、成二人齊聲道好。馮是虛道:"原來你員外便多送小子幾分,也不枉用,聽我道來:告狀人成珪,系本府本縣人氏,行年六十四歲。
告爲盜財殺命事。獸惡內侄都飆,蓬飄無賴,寄食圭家,不務四民之業,惟將嫖賭爲生。今月日,目閒珪外出,橇竊膳老本銀三百兩。慮控,圖謀害杜跡,乘珪晚歸,挺戈毒殺,夫妻碎顱,幾斃。幸鄰友周智救證。盜財殺命,倫理攸關,若不剿除,後禍叵測,哀哀上告。
二人收下狀子,適值知府馬公開門放告,成珪跪向階前,將狀投下。知府看畢,批個"準"字,便發該房寫張牌面,即差快手二名,卻是高升、陳敬。二人領了牌票,先同成珪來到酒肆坐下,喫了一套酒色,少不得又送些銀子,把所事俱已說明。
四人到家,正待書館裏拘人,只見文彬哭啼啼的來道:"特來稟老員外得知,夜裏館中着賊,偷得精光,連大官人和裘相公都不見,想是都偷去了。"成珪道:"是了,是了,這狗才想已知風,故此預先走過。成華在麼?"文彬道:"連成華阿叔也不見了。"成珪大怒道:"罷了!罷了!成華原是狗才心腹,我院君用人不當,如今怎的是好!"兩個公人面面相覷。
高升道:"如今不要冷看,此處無魚,且別(處)下鉤。員外定知他向日行藏,趁早另行尋訪。"成珪道:"昨日我見張煊在坐,必在他家窩遁,煩二位悄地到彼一看。"高升來到熱幫閒門前,只見板門緊閉。高升捶了一會,內有婦人答道:"丈夫前日就出門了,不曉甚麼都大都小。"高升喫個沒趣。回見成珪道:"員外,昨日不是見鬼?他渾家說丈夫前日就出門萬。"成珪道:"那有此話!明明的湖中飲酒,那得不是?便說我是老眼昏花,闔船人須是眼亮。"周智道:"都腥走,自然必與熱幫鬧同行。前日之言,總是調謊,何必信他。如今且去回覆府尊,另告張廣捕緝獲,暫完此局,然後將遠近財產查理明白,免被他冒支租息。"成珪道:"得他遠遣他方,是我萬幸,何必捕他!"高升暗想道:"一團興致,只望刮些銀子,誰知正犯逃去,樂師燈化作鬼火,這怎麼處?"便與陳敬打個耳擦。陳敬便生情道:"員外,不是這等做事。你要教訓兒子,只把我家老爺來做擅頭,自己訓他不落,衙門中替你累紙累筆;自家處明,把衙門丟番上壁。古人說:'官差吏差,來人不差。'大小須是一張牌面,抵辦養家活口。你家把兒子藏過,我須不會回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