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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五日,柳挈妻與輕紅於金城裏居。及旬月,金吾始至。王氏泣雲:"吾夫亡,子女孤露,被侄不得禮會,強竊女去矣。兄豈無教訓之道?"金吾大怒,歸笞其子數十。密令捕訪,彌年無獲。亡何,王氏殂。柳生挈妻與輕紅自金城裏赴喪,金吾之子既見,遂告父。父擒柳生,生雲:"某於外姑王氏處納采娶妻,非越禮私誘也。家人大小,皆熟知之。"王氏既歿,無所明,遂訟於官。公斷王家先下定,合歸於王。金吾子常悅表妹,亦不怨前事。經數年,輕紅竟潔己處焉。金吾又亡,移其宅於崇義裏。
崔氏不樂事外兄,乃使輕紅訪柳生所在。時柳生尚居金城裏,崔氏又使輕紅與柳生爲期,兼賚看圃,堅令積糞堆,與宅垣齊。崔氏女遂與輕紅躡之,同詣柳生。柳生驚喜。又不出城,只遷羣賢裏。後本夫終尋崔氏女,知羣賢裏住,復興訟奪之。王生情深崔氏,萬途求免,託以體孕,又不責而納焉。柳生長流江陵二年,崔氏與輕紅相繼殂。王生送喪,哀慟之禮至矣。輕紅亦葬於崔氏墳側。
柳生江陵閒居,春二月,繁花滿庭。追念崔氏,凝想形影,且不知存亡。忽聞叩門甚急,俄見輕紅抱妝奩而進,乃曰:"小娘子且至。"聞似車馬之聲,比崔氏入門,更無他見。柳生與崔氏敘契闊,悲歡之甚,問其由,則曰:"某已與王生訣,自此可以同穴矣。人生意專,必果夙願。"因言曰:"某少習箜篌,頗有功。"柳生即時置箜篌,調弄絕妙。
亡何,王生舊使蒼頭過柳生門,忽見輕紅,不知所以。又疑人有相似者,未敢遽言。問閭里,曰:"流人柳參軍。"彌怪,更伺之。輕紅知是王生家人,亦具言於柳生,匿之。蒼頭卻還城,具言於王生,生聞之,命駕千里而來。既至柳生門,於隙窺之,正見柳生坦腹於臨軒之上,崔氏女新妝,輕紅捧鏡於側。崔氏勻鉛黃未竟,王生門外極叫,輕紅鏡墜地,有聲如磬。崔氏與王生無憾,遂入。柳生驚,亦待之賓禮。俄又失崔氏所在。柳生與王生具言其事,二人相看不喻,大異之,相與造長安,發崔氏所葬,驗之,即江陵所施鉛黃如新,衣服肌肉且無損敗。輕紅亦然。柳生與王生相誓,卻葬之。二人入終南訪道,遂不返。
周瑞娘撫州霞山民周十四郎,女瑞娘,號千一娘,年二十一,未嫁。慶元二年中夏,抱疾伏枕五六旬,至七月二日遂亡。已殯,至十三日正午,忽從門外入,遇家人,皆含笑相呼。父母見而唾之曰:"爾不幸夭歿,天之命也。乃敢白晝爲怪!盍明以告我?"對曰:"不須怕。千一娘之死,盡是爺媽做得。"問其故,曰:"去歲九月,林百七哥過門,見我而喜,歸白五郎,欲求婚聘。及媒人求議,父母不從,林郎因此悒怏成病,五月十九日身亡。憑訴陰司,取我爲妻,今相隨在門首。記我生時,自織小紗六十三匹,絹七十匹,綢一百五十六匹,速取還我。"父母惻然,如其言,搬置堂上,貯以兩大籠。女出,招林郎搬運去。林洋洋自如,無所畏怯。然後拜別二親,曰:"便與林郎入西川作商,莫要尋憶。"隨語而沒。周父邀林百五郎語其事,林雲:"理屬幽冥,何由窮究?"至初冬,各舉柩一處火化,啓木之次,二柩俱空。
樓上童女一御史巡按某處,每封門,例住轎。見對門樓上一童女,彼此顧盼。女成疾,數月而死,御史初不知也。偶一夕,其女忽來求合,天未明去。夜深復來,不知所自。如此數月,遂成病,延醫罔效。有司訓精於醫,診其脈雲:"大人尊恙,非由寒暑,似爲陰邪所侵。"御史不能諱。司訓雲:"伺其再來,可堅留其隨身一物爲驗。"已而復來,堅留其鞋一隻。司訓持此鞋遍訪。有一老嫗見而墮淚雲:"此亡女隨身鞋也,何以入公手?"司訓令開棺視之,其足少一鞋,即白之御史。御史託彼厚葬之,因爲設醮薦度,其怪遂絕。御史深德司訓。及司訓升教諭時,又與前御史相值,乃力引應試,於提場時,薦之入彀。御史因此罷官。
事載王元禎《說圃識餘》,雲劉端簡公屢言其事,惜日久忘其姓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