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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回說到隆科多被朝臣奏劾,說他私藏硃筆,不肯繳進。
雍正派了順承郡王審訊,隆科多不肯承認。復奏上去,雍正再檢點隆科多所交硃筆,只缺了暢春園侍疾的時候一張硃筆。這隆科多將此丹書鐵券,是赦卿二十四死的確證,所以不肯同繳。
雍正想此紙流傳在外,總是授人以柄;況且千秋萬歲後,宣佈出來,又於君德子道,都有關係,急急要收回銷燬。偏是隆科多左推右諉,捏着不放。雍正嚴旨催促,那郡王倒做了難人。
隆科多知道雍正手下有一班飛檐走壁的兄弟,防他要來偷竊,把這張硃筆,裝在一個小匣內,祕密藏着,只有他第三個妾接洽。他進監的時候,交代三妾說朝旨若有賜死消息,便把這硃筆揭出來,讓大衆看看,否則無論何人,不得擅開此匣。那郡王雖則知是隆科多確藏硃筆,嚇又不受,騙又不受,如何定他的罪名?
這日審訊後歸邸,正在納悶,侍婢杏奴,送上一盞茶來。
這杏奴原是青海的俘虜,發給功臣家爲奴的。郡王福晉因她聰明得很,便留在上房差遣。她從小學就跳躍跌撲,還有什麼輕身法子。平時都叫她演着遊戲,那班側福晉格格,沒有不喜歡她的。便是郡王也在小婢裏面,揀了幾個身體結實的,叫她教授,無事時如兩人相撲侑酒。杏奴在這郡鄰,已經六七載了。
福晉要將她遣嫁,他總說報恩纔去。
郡王這日看她送上茶來,說道:"杏奴,你報恩的機會到了。"杏奴便問何事?郡王將隆科多的事,說了一遍,又道:"你能夠偷出硃筆,將隆科多就此結案,不特爲主分憂,並且爲國分憂,我自然抬舉你。"杏奴道:"隆科多宅子,不比淺房促屋,知道他藏在何處呢?況且輕輕一張紙,袋裏可放,衣裏可帶,或者不藏在家裏,亦說不定。若是畏罪銷燬,不更無從查考嗎?這個差使,杏奴是幹不來的。"郡王道:"你且進他的宅子試試看,偷不偷得出,都不怪你。"杏奴道:"王爺,凡做事必須萬無一失,纔可動手。若弄得畫虎類犬,不是徒着痕跡嗎?隆科多宅子裏,那有不防備到這個'偷'字?僥倖的事,杏奴實在不敢幹的。"郡王聽她說得有理,然除卻一個"偷"字,再無別法,再無別人,便佯嗔道:"哼哼,你口口聲聲報恩,我才差遣到你,不料你這也不肯,那也不肯。孟嘗君養士,還有雞鳴狗盜,如今我養了你們,只是袖手旁觀。咳,畢竟是沒有能耐,才把這些話來搪塞我的。"杏奴最恨人家說她義氣薄,本領弱,經郡王幾句話一激,她便道:"王爺叫杏奴去便去,但要賞假七日,如不偷硃筆,情甘伏罪。但是監中要將進出的人,嚴密搜檢,以防夾帶。"郡王道:"是了,你幹你的罷。"杏奴一瞥而逝。先在隆科多宅子左近住着,打聽隆科多最寵愛的何人,最祕密的何地,漸漸有點眉目。她想不入虎穴,焉得虎子!便換了丐女妝束,在隆科多宅前求乞。閨人再四驅逐,今日既去,明日又來。一傳兩,兩傳三,僕婢當做新聞,傳到內宅去了。隆夫人早經退老,家務都由三姨太管理。近日爲着隆科多案懸未結,心裏總不自在,聽得有這奇丐,又是女子,便叫侍婢帶她進宅來。杏奴蓬頭垢面,鶉衣百結,跟着侍婢,從夾弄中進了內室。瞥眼看見三姨太坐着抽菸,杏奴帶哭帶叫,撲了上去道:"我的菩薩呀,讓我尋着了!"三姨太慌忙問道:"你說的什麼話?"杏奴道:"我是關外逃荒的,父親母親,都折散了,跟了大隊難民進京。夢見一位白髮婆婆,指點我說正南方第幾條衚衕,第幾間府第,有個觀音菩薩轉世的人救度你,你災難就要滿了。我所以在宅前儘管候着,果然得見菩薩。菩薩大慈大悲,總要收留我纔好。"三姨太笑道:"這不是傻子嗎?我收留你。"回首叫侍婢帶她去梳頭淨面,換件衣服,再上來。到得杏奴上去叩見,已是容光煥發,顯着那圓面大耳,奕奕有點威武。三姨太叫她在上房伺候,杏奴鋪牀疊被,煮茗添香,都比她婢周到。
三姨太逐日必到監中一趟,這日下午歸來,十分惶遽,只是嗚嗚的泣。杏奴料定事情愈逼愈緊了。晚膳以後,三姨太令諸婢早睡,自己也關好房門。諸婢趁此機會,有的出去閒話了,有的齁齁睡熟了。杏奴有事在心,從房門縫裏偷窺那三姨太,三姨太正在開箱倒籠,拿出一個小匣,捧在牀上枕邊擺好,撳撳鎖,套套鑰匙。杏奴暗想道:"這匣子輕得很,內中怕就是硃筆吧?我出王鄰已是六日,不管它錯與不錯,偷了這個匣子,也好覆命了。"但急切不能下手,只好耐心等着。去偷窺兩次,三姨太還是守着。一直到將近五鼓,才見三姨太有點疲倦,杏奴便揭起窗簾,撬開窗格,向枕邊取了匣子縱身欲跳。三姨太已經驚醒,叫聲有賊,杏奴早趁着殘月,從屋脊上越過兩三重了。回到王邸,郡王尚未早朝,便將匣子呈上。郡王扭破小鎖,果然匣子裏有個封套,封套裏有張硃筆,寫道:着舅舅隆科多便宜行事,事成位在諸候正上,且恕九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