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尹相督兩江的時候,簡齋是上元縣首縣,對於尹相,既是屬吏,又是門生。文酒盤桓,詩詞倡和,並不拘定體制。後來辭官終養,卻買了倉山一角,築一個小小隨園。花木亭臺,引人入勝。
他與尹相的雨林、似村兩公子,又異常契合,往往到督衙相訪,張夫人也見過多面。那時雖不曾正名定分,簡齋也恭恭敬敬執着弟子禮。每逢花晨月夕,簡齋夫人同幾個姬妾,還邀張夫人到隨園小飲。平時的饋餚進饌,更是絡繹不絕。偏是尹相入閣,簡齋不能同往,還做了一篇序代贐。內中有幾句是:老辭夏篆,不隨魯叟西行;採盡商芝,終出留候一下。遙瞻東閣,便憶孫弘;怕過午橋,長懷裴令。
這又何等懇摯,何等綿邈呢!此番乾隆有這道恩旨,正是一個好題目,洋洋灑灑的大驕文,又恭維尹相,又恭維張夫人,連尹相的母親徐太夫人,一併包括在內,尹相焉有不歡喜的理?覆信以外,又送了千兩白金,作爲潤筆。張夫人更是皮張綢緞,玩器繡件,帶了不少。有的送袁夫人的,有的送他姬妾的。派了一名幹僕,親到南京。
那簡齋早帶着侍姬聰娘,出遊去了。簡齋生平有兩樣奇癖:一是抱嫠也何害的思想。羣雌粥粥,並不苛責處子。他常說劈如大廈初成,而匠人先坐;和羹未獻,而庖宰先嚐。這兩句話,便是他鐵板註腳了。一是不喜婦女纖趾,又說較量弓鞋大小,算得小人的下達。這聰娘是蘇州唐靜涵的侍婢,頎身天足,簡齋便一見傾心。只是議價不諧,幾至決裂。靜涵又不肯輕輕脫手,簡齋正左右爲難,不道文君願奔相如,紅拂竟投李靖。簡齋說道美人知己,從此便寸步不離。簡齋所謂改秣陵之組,遷鷲嶺之山,走函谷之關,渡黃流之水,真是沒一時沒有聰娘,沒一處沒有聰娘。那聰娘雖則歸了簡齋多年,卻是孕而不育。
簡齋出門相妾,盡是聰娘代爲作主。
此次從南京渡江,到了揚州。各鹽商仰慕隨園先生的大名,你也贈金,我也請酒。後來知道簡齋爲着納姬來的,一個姓汪的鹽商,在平山堂開了大會,把揚州滿城的名妓,都召了來,叫簡齋賞鑑。
這日卻是三月二十五,淡雲微雨,是輕暖輕寒的天氣。汪鹽商做了東道主人,早間便飛輿疾驟的到了,後面還帶着兩個侍姬。請得這班賓客,不是運使衙門裏的幕友,便是府縣衙門裏官親。此外同旗同商,各人都有女眷。等到日已傍午,才見簡齋扶了聰娘,白髮朱履的走進來。衆人同他作揖,他總拱拱雙手。聰娘自有女客邀去。簡齋從容平視,這班名妓,同肉屏風一般圍着,都是繡鞋蹴鳳,雲髻堆鴉,瘦短肥長,並沒有天姿國色。汪鹽商對着簡齋道:"我們揚州,去年開過花榜,這三鼎甲一概在此,老先生倒評品評品。"簡齋道:"我是個外放的翰林,那裏能夠識得鼎甲?還請老兄指示罷!"汪鹽商便叫了三鼎甲過來說:"這珊珊如洛浦妃子的,名叫柔荑,便是狀元;這盈盈如楊玉環的,名叫雲纕,便是榜眼;這依依如趙飛燕的,名叫佩兒,便是探花。邗溝春色,不亞上林,也是老先生的眼福。"簡齋微微一笑。汪鹽商還趁着上席的時候,叫各妓絲竹競奏,嗷嘈滿耳。簡齋託言感冒,未散即行。次日寫了三副對聯,分贈鼎甲,完了汪鹽商的面子。內中有個程鹽商,說汪鹽商將殘花敗柳,搪塞簡齋。他去約了些同旗同商,將家中的婢女,任簡齋選擇,就借了澄園一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