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狄公見他如此說法,也不再問。忽然自坐的地方,並不是個茶坊,乃變了一個耍戲場子,敲鑼擊鼓,滿耳咚咚,不下有數百人圍了一個人。圈子裏面,也有舞槍的,也有砍刀,也有跑馬賣線,破肚栽瓜的,種種把戲不一而足。中間有個女子,年約三十上下,睡在方桌上,兩腳高起,將一個頭號罈子,打爲滾圓。但是她兩隻腳,一上一下。如車輪相似。正耍之時,對面出來一個後生,生得面如傅粉,脣紅齒白,見了那婦人,不禁嘻嘻一笑。那婦人見他前來,也就歡喜非常,兩足一蹬,將罈子踢起半空,身軀一拗、豎立起來,伸去右手,將壇底接住。
只聽一聲喊叫:"我的爺呀,你又來了。"忽然壇口裏面,跳出一個十二三歲的女孩子,阻住那男孩子的去路,不準與那女子說笑。兩人正鬧之際,突然看把戲的人衆,紛紛散去。頃刻之間,不見一人,只有那個罈子,以及男女孩子,均不知去向。
狄公正然詫異,方纔同來的老者,復又站在門前說道:"你看了下半截,上半截還未看呢,從速隨我來吧。"狄公也不解他,究是何意,不由信步前去。走了許多荒煙蔓草地方,但見些奇禽怪獸,盤了許多死人,在那裏咬喫。狄公到了此時,不覺得心中恍惚,懼怕起來,瞥見一個人,身睡地下,自頭至足,如白紙彷彿,忽然有條火赤煉的毒蛇,由他鼻孔穿出,直至自己身前。狄公嚇了一跳,直聽那老者說了一聲:"切記!"不覺一身冷汗,驚醒過來,自己原來仍在那廟裏面。聽聽外邊更鼓正交三更。扒坐起來,在牀邊上定了一定神,覺得口內作渴,將洪亮喊醒,將茶壺桶揭開,倒了一盞茶,遞與狄公,等他飲畢,然後問道:"大人在此半夜,可曾睡着麼?"狄公道:"睡是睡着了,但是精神覺得恍惚。你睡在那邊,可曾見什麼形影不成?"洪亮道:"小人連日訪這案件,東奔西走,已是辛苦萬分,加之爲大人辦畢順的案,茫無頭緒,滿想在此住宿一宵,得點夢兆,好爲大人出力,誰知心地糊塗,倒身下去,就睡熟了。不是大人喊叫,此時還未醒呢。小人實未曾夢見什麼,不知大人可得夢?"狄公道:"說也奇怪,我先前也是心煩意亂,直至二更時分,依然未曾閤眼。然後無法,只得起身走了兩趟,誰知見神案上,有一個籤本……"就將求籤,對洪亮說了一遍。說着又將籤本破解與他聽。
洪亮道:"從來籤句,隱而不露,照這樣籤條,已是很明白了。小人雖不懂得文理,我看不在什麼古人推敲。上面首句,就有’雞子司晨’四字,或者天明時節,有什麼動靜。從來姦情案子,大都是明來暗去,雞子叫了時節,正是姦夫偷走時節。
第二句,是個空論,第三句,婦人之心險,這明是夜間與姦夫將人害死,到了天明,方裝腔作勢地哭喊起來。你看那日畢順,看鬧龍舟之後,來家已是上燈時分,再等廚下備酒飯,同他母親等人喫酒,酒後已到了定更時分。雖不能隨他喫,就遂去睡覺的道理,不無還要談些話,極早到進房之時,已有二鼓。再等熟睡,然後周氏再與姦夫計議,彼此下手謀害,幾次耽擱,豈不是四五更天方能辦完此事?唐氏老奶奶,說她兒子身死,不過是個約計之時,二更是夜間,四更五更也是夜間。這是小人胡想,怕這周氏害畢之後,正合’牝雞司晨’四字。如正在此時謀害,這案容易辦了。"狄公見他如此說法,乃道:"據你說來,也覺在理。姑作他在此時,你有如何辦法?"洪亮道:"這句話題顯而易見,有何難解。我們多派幾個伴計,日間不去驚動,大人回衙,仍將周氏交唐氏領回。她既到家,若沒有外路則已,如有別情,那姦夫連日必在鎮上,或衙門打聽,見她回去,豈有不去動問之理?我們就派人在他巷口左右,通夜的逡巡,唯獨雞鳴時節,格外留神。我看如此辦法,未有不破案之理。"狄公見他言之鑿鑿,細看這形影,到有幾分着落,乃道:"這籤句你破解得不錯了,可知是我求籤之後,身上已自睏倦,睡夢之間,所見的事情,更是離奇,我且說來,大家參詳。"洪亮道:"大人所做何夢?籤句雖有的影象,能夢中再一指示,這事就有八分可破了。不知大人還是單爲畢順這一案宿廟,還是連六里墩的案一起前來?"狄公道:"我是一齊來的,但是這夢甚難破解。不知什麼,又喫起茶來,隨後又看玩把戲的,這不是前後不應麼?"當時又將夢中事復說了一遍。洪亮道:"這夢小人也猜詳不出,請問大人,這’孺子’兩字怎講,爲何下面又有下榻的字面?難道孺子就是小孩子麼?"狄公見他不知這典,故胡亂的破解,乃笑道:"你不知這兩字緣由,所以分別不出。我且將原本說與你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