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詩曰:禍患皆因強出頭,險教性命不能留。
當時若識反間計,何至淒涼作死因。
話說黃坤字靜波,潮州府揭陽縣人,少時家資頗厚,不喜讀書,專好武藝,曾到少林寺拜至善爲師,學練得件件精通,英雄無敵,爲至善生平最得意的首徒。他自己也有一個徒弟,姓林名勝,師徒二人都因性情豪爽,最肯結交朋友。不數年間,把所遺的數萬家財,化爲烏有。妻子甘氏,妹子黃玉蘭,膝下尚無子女。近來時運囗遭,就連教拳也沒有人請教,婦人家最勢利,他妻子未免有些言三語四,還虧妹子在旁勸解,不致夫妻反目。黃坤逼於無奈,就到了黃安祥船上押幫,冒險出洋,暫避家中吵鬧。
自他出門之後,姑嫂二人恃着幾分姿色,就打扮着到各處庵堂遊玩。每日早晚,在門前遮遮掩掩,輕言俏語,互相調笑。這日正遇新科武解元馬釗羣,在門前經過,正是狂徒淫婦,彼此都迷。知是黃坤家屬不好惹,心中卻又放不下,因見她二人常到峨眉庵,與張李二尼相好。因思此二尼與我十分投機,何不到庵內,同她們說知,看她二人有何妙計?隨即走入庵中。張靜緣、李善緣二尼笑逐顏開,便道:“今日甚風吹得解元公到此?有何貴幹,清道其詳。”馬解元道:“一則來探望,二則有件事,拜煩鼎力玉成,自當厚謝,未知二位果肯爲我出力否?”靜緣獻上茶,隨說道:“小庵屢蒙佈施,小尼正感激不盡,如貴人用得着,理當效力。”善緣便笑着問道:“莫非新近看中哪家娘子,動了火,要我們二人撮合麼?”釗羣拍掌笑道:“小鬼頭倒被你猜着了,我且問你,前街黃坤家常來你庵裏,這二人是黃教頭的什麼人?”
二尼聞言,伸了舌頭,縮不進去。便道:“我道是誰,原來是她,這倒有些費手了,若問這兩個女子,倒易入手,只這礙着黃教頭師徒二人,惹她不得。”馬解元着急道:“到底是他什麼人?何妨直說,我自有主意!”二尼道:“那年紀大的,鵝蛋臉,肥肥白白的,四寸金蓮,不高不矮的,是黃坤之妻曾氏。那年紀十五六歲,瓜子臉,楊柳身材,三寸金蓮,打條松辮的,是他妹子,名喚玉蘭。她二人倒是風流性格,所以與我二人十分意合,每遇空閒必到庵中玩笑。解元如果閤眼,只黃玉蘭尚未對親,小尼倒可與你說合,娶來做個偏房,諒黃教頭現下景況不佳,多予些銀子,定然願意,況且解元要她,豈有不願之理?若冒險勾當,被他師徒知道,恐有性命之憂,不識尊意如何?”
這馬釗羣乃是個好色之人,今聽二尼如此推託,忙在袖內摸出三十兩銀子,擺在桌上說道:“這個望二位收下,聊爲齋糧,倘事成之日,再行重謝。至他師徒本領,我豈不知?今喜他出洋在外,不至於就回,我再着人把林勝請到別處去,將他師徒絆住,不放他回家,天大的事也無妨了,你也知我的脾氣,不過一時適意,過了一月兩月,興致完了,就丟開手的。就是他師徒回來,無憑無據,也奈何我不得,你們更不相干,你道這條計策妙也不妙?”
二尼見了雪白的銀子,已經丟不開手,又聽這番議論,早把黃、林的厲害置諸度外了。即忙道:“些少事情,豈可又破費解元公呢?這斷不敢領。”釗羣道:“此不過略表寸心,將來還當厚酬。”二尼虛讓一番,便收下說道:“事不宜遲,明日解元公請先來躲入禪房,待我備下齋筵,邀她姑嫂來敘,酒至半酣,我就如此如此,包管妥當。”釗羣大喜,計議明白,拜別而去,這且不提。
再說二尼,次日就備下一桌菜,擺在臥室之內,早見釗羣走將進來,隨即見了禮,將身坐下,他相貌原本魁梧,今日再一打扮,雖不及潘安、宋玉的風流,也是個偷香竊玉的聖手,又在腰內摸出五兩銀子,送予二尼,作爲今日酒菜費用。二尼謝了收下。三人一同早膳,喫過茶煙,二尼就叫他躲入靜室之內,善緣就出去請她姑嫂。出了庵門,來到黃家,正見甘氏與玉蘭在門裏窺街,一見李尼到來,忙開門笑問道:“這幾天總不見你們來,定然是施主們到來住宿,不得空閒麼?”善緣答道:“正因此失候,今日庵中功德完滿,師兄着我來請你姑嫂二位到庵暢敘,千祈勿卻。”
二人聞言,十分歡喜,就走入房內,備了香資,玉蘭奉了茶來,姑嫂隨即換了衣服,將門鎖了,與李尼同走到庵中。靜緣接了進去,說道:“我二人因各施主到此齋醮,略備素筵,今年靠菩薩庇佑,各檀越善心,也還剩些齋糧,今日酬神了願,特請你二位來此一醉。”甘氏道:“又來叨擾。”隨將香資送子靜緣道:“些微之敬,望師父代我在佛前上炷好香。”二尼道:“大娘既是誠心拜佛,小尼只得領下了,替你上香,求菩薩庇佑,早見拜璋之喜,便是大官人在外,也要求神力扶持,水陸平安。”說罷將錢收了,便邀入內室。甘氏玉蘭見酒菜備的十分豐盛,便道:“這席若是因我二人而設,怎生過意得去?”二尼道:“這叫做借花獻佛,這是各施主備多了剩下的,二位只管請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