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潁昌陽翟縣有一杜生者,不知其名,邑人但謂之杜五郎。所居去縣三十餘里,唯有屋兩間,其一間自居,一間其子居之。室之前有空地丈餘,即是籬門。杜生不出籬門凡三十年矣。黎陽尉孫軫曾往訪之,見其人頗蕭灑,自陳:"村民無所能,何爲見訪?"孫問其不出門之因,其人笑曰:"以告者過也。"指門外一桑曰:"十五年前,亦曾到桑下納涼,何謂不出門也?但無用於時,無求於人,偶自不出耳,何足尚哉!"問其所以爲生,曰:"昔時居邑之南,有田五十畝,與兄同耕。後兄之子娶婦,度所耕不足贍,乃以田與兄,攜妻子至此。偶有鄉人藉此屋,遂居之。唯與人擇日,又賣一藥,以具饘粥,亦有時不繼。後子能耕,鄉人見憐,與田三十畝,令子耕之,尚有餘力,又爲人傭耕,自此食足。鄉人貧,以醫自給者甚多,自食既足,不當更兼鄉人之利,自爾擇日賣藥,一切不爲。"又問:"常日何所爲?"曰:"端坐耳,無可爲也。"問:"頗觀書否?"曰:"二十年前,亦曾觀書。"問:"觀何書?"日:"曾有人惠一書冊,無題號。其間多說《淨名經》,亦不知《淨名經》何書也。當時極愛其議論,今亦忘之,並書亦不知所在久矣。"氣韻閒曠,言詞精簡,有道之士也。盛寒,但布袍草履。室中枵然,一榻而已。問其子之爲人,曰:"村童也。然質性甚淳厚,未嘗妄言,未嘗嬉遊。唯買鹽酪,則一至邑中,可數其行跡,以待其歸。徑往徑還,未嘗傍遊一步也。"餘時方有軍事,至夜半未臥,疲甚,與官屬閒話,軫遂及此。不覺肅然,頓忘煩勞。
唐白樂天居洛,與高年者八人遊,謂之"九老"。洛中士大夫至今居者爲多,斷而爲九老之會者再矣。元豐五年,文潞公守洛,又爲"耆年會",人爲一詩,命畫工鄭奐圖於妙覺佛寺,凡十三人:守司徒致仕韓國公富弼,年七十九;守太尉判河南府路國公文彥博,年七十七;司封郎中致仕席汝言,年七十七;朝議大夫致仕王尚恭,年七十六;太常少卿致仕趙丙,年七十五;祕書監劉幾,年七十五;衛州防禦使馮行已,年七十五;太中大夫充天章閣待制楚建中,年七十三;朝議大夫致仕王慎言,年七十二;宣徽南院使檢校太尉判大名府王拱辰,年七十一;太中大夫張問,年七十;龍圖閣直學士通議大夫張燾,年七十;端明殿學士兼翰林侍讀學士太中大夫司馬光,年六十四。
王文正太尉氣贏多病。真宗面賜藥酒一注缾,令空腹飲之,可能和氣血,闢外邪。文正飲之,大覺安健,因對稱謝。上曰:"此蘇合香酒也。每一斗酒,以蘇合香丸一兩同煮。極能調五臟,卻腹中諸疾。每冒寒夙興,則飲一杯。"因各出數榼賜近臣。自此臣庶之家皆仿爲之,蘇合香丸盛行於時,此方本出《廣濟方》,謂之"白朮丸",後人亦編入《千金》《外臺》,治疾有殊效。餘於《良方》敘之甚詳。然昔人未知用之。錢文僖公集《篋中方》,"蘇合香丸"注云:"此藥本出禁中,祥符中嘗賜近臣。"即謂此也。
李士衡爲館職,使高麗,一武人爲副。高麗禮幣贈遺之物,士衡皆不關意。一切委於副使。時船底疏漏,副使者以士衡所得縑帛藉船底,然後實已物,以避漏溼。至海中,遇大風,船欲傾覆,舟人大恐,請盡棄所載,不爾,船重必難免。副使倉惶,悉取船中之物投之海中,更不暇揀擇。約投及半,風息船定。既而點檢所投,皆副使之物。士衡所得在船底。一無所失。
劉美少時善鍛金。後貴顯,賜與中有上方金銀器,皆刻工名,其間多有美所造者。又楊景宗微時,常荷畚爲丁晉公築第。後晉公敗,籍沒其家,以第賜景宗。二人者,方其微賤時,一造上方器,一爲宰相築第,安敢自期身饗其用哉。
舊制:天下貢舉人到闕。悉皆入對,數不下三千人,謂之羣見。遠方士皆未知朝廷儀範,班列紛錯,有司不能繩勒。見之日,先設禁圍於著位之前,舉人皆拜于禁圍之外,蓋欲限其前列也。至有更相抱持,以望黼座者。有司患之,近歲遂止令解頭入見,然尚不減數百人。嘉祐中。餘忝在解頭,別爲一班,最在前列。目見班中唯從前一兩行稍應拜起之節,自餘亦終不成班綴而罷,每爲閤門之累。常言殿庭中班列不可整齊者,唯有三色,謂舉人、蕃人、駱駝。
兩浙田稅,畝三鬥。錢氏國除,朝廷遣王方贄均兩浙雜稅,方贄悉令畝出一斗。使還,責擅減稅額,方贄以謂:"畝稅一斗者,天下之通法。兩浙既已爲王民,豈當復循僞國之法?"上從其就,至今畝稅一斗者,自方贄始。唯江南、福建猶循舊額,蓋當時無人論列,遂爲永式。方贄尋除右司諫,終於京東轉運使。有五子:皋、準、覃、鞏、罕。準之子珪,爲宰相;其他亦多顯者。豈惠民之報歟?
孫之翰,人嘗與一硯,直三十千。孫曰:"硯有何異,而如此之價也?"客曰:"硯以石潤爲貴,此石呵之則水流。"孫曰:"一日呵得一擔水,才直三錢,買此何用?"竟不受。